第239章 古代番外-前塵舊事(1 / 3)

京城中,冬月苦寒。

已經是入夜時分,打更的更夫敲響了梆子,家家戶戶因著風雪來臨閉了門。

酒方街上是達官貴人聚居的地方,此刻當中一戶卻是門洞打開,一人笑吟吟從裏頭走出來,手上拿著一塊光彩琉麗的佩巾,親手掛在了正門右邊兒。

馬蹄聲由遠及近,帶起一陣飛濺的雪,一人勁裝打扮,路過那開了正門的宋府,急急勒馬停下,帽簷之下露出一張深刻冷峻的臉,一開口聲音洪亮,一聽便知是個武官。

“宋大人!”男子如鷹一般銳利的目光落到了那設帨的門口,心中了然,“恭喜宋大人弄瓦之喜,這回算起來,前日我夫人還說起,她比您夫人早懷不過兩月,算著怎麼也該生了,如今果然,宋夫人可還好?”

宋山微微頷首,“母女平安,多謝侯爺,這是剛才京郊大營回來?”

“可不是。”謝景笑了笑,拱手道,“明日我必送賀禮來,隻恨先前不曾想到,合該指腹為婚才是,我就盼著再得一個閨女,小子們可太皮了。”

“哈哈哈,”宋山也跟著笑起來,“我這好不容易得一個千金,自然視若珍寶,你家的皮小子,不爭氣可不行。”

謝景鬆開馬繩,“那我可要好好教教那小子,到時候,把你家的小千金拐回我家,做我閨女。”

宋山呸了一聲,轉身進了家門,“把門關上吧,莫讓那些潑皮進來了。”

他樂顛顛地走向主院,先走到了炭盆旁把身上的寒氣驅散,這才繞進內室之內。

“夫人已經睡下了。”

宋山便住了腳,“我的小閨女呢?我去看看孩子。”

精致的雕花黃花梨小床之內,剛剛誕生的嬰兒渾身紅彤彤皺巴巴的,可落在父親眼裏,卻隻有可愛。

中年男子輕輕伸手拍了拍那赤紅的繈褓,“盼星星盼月亮,總歸你阿娘等來了你這個明珠。”

小嬰兒若有所感,哼唧了幾聲。

戶部尚書中年得女,如珠似寶地愛著,孩子一降生就欣喜地在門上掛了佩巾示意,第二日京中文武百官就都曉得了。

宋泠音在一陣暈眩之後,花了足足一年時間,才慢慢理清楚了自己如今身處何處。

天底下竟也有不喝孟婆湯就投胎的好事讓自己趕上了。

這裏不是自己認知裏的任何一個朝代,反倒是一個陌生的皇朝。

而自己現如今的親爹,乃是當今大周朝的戶部尚書,自己的母親則是他的發妻,本已生下兩個嫡子,如今年近三十卻又誕下一個孩子,這就是自己了。

兩個哥哥和父親日日來看自己,對著小嬰兒嘀咕來嘀咕去,倒是讓宋泠音深刻體會了一把人類對於弱小生物莫名的夾子音本能。

等到周歲的時候,宋泠音被抱去抓鬮,她百無聊賴,對著烏泱泱一大波人,假模假樣咧開嘴,恰好對上一雙同樣烏黑的幼兒眼睛。

她啊啊了兩聲,落在大人眼裏,竟就成了兩個孩子有緣的標誌。

宋泠音被放在桌上,她猶豫片刻,費勁地抓起了那支玉筆。

宋山當即大喜,抱起她直誇孩子未來定然是個知書達理的閨秀。

謝夫人抱著孩子正與宋夫人一道閑話。

子生三月,則父名之,宋夫人說起自己父君取名時候的笑話,因想要將全部的好字堆上去,卻怎麼也選不出來一個最好的,幹脆拿著一冊書當著閨女的麵翻看。

孩子調皮搗蛋,不知為何沾了墨,等宋山定睛一看,書冊上兩個字竟被蓋上了兩個小小的淺色指印,便是泠音二字。

宋山道也好,泠水音韻,倒也適合。

“這麼說起來,倒是孩子自己起的。”謝夫人越看越喜歡,要拿那打了為了逗孩子的鈴鐺逗逗小姑娘。

原本在自己母親懷裏乖乖待著的大胖小子忽然就掙紮起來,半隻身子探出去,小手牢牢攥著那金鈴鐺項圈,直直挺著胳膊,送到了那正在宋夫人懷裏乖乖坐著的小姑娘麵前。

這下兩個夫人都笑了起來,“這可好了,你們家謝聿這小子竟是要自己送給妹妹。”

兩個孩子被放在一起,宋泠音嫌棄地伸手推開要湊上來的小胖子,誰知那小胖子力氣極大,把她手攥住了,看著她直樂。

宋泠音默默在心中默念,他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不和他計較。

等再大了些,宋泠音早慧,可卻一直甩脫不了一牆之隔的這個小胖子。

他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隻會看著她傻笑,惹了禍也還是笑,性子還霸道得不得了,看上的就是他的,非要不可,死死抱著不鬆手。

每到這個時候,侯夫人隻能哄他,“阿泠可要來了,她來了阿母便給她,你先鬆開。”

宋泠音每每被抱過去救場,很是嫌棄那天生大力氣又蠻橫的小胖子,可他一見到自己,便將那死死抱著不放的東西都給了她,她又生不出旁的氣來。

笨狗一般,隻會齜牙咧嘴叼著獵物不鬆口,偏偏看到她又全部如數上交,一雙黑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看她,帶著單純的討好和親昵。

宋泠音被他這麼看著,無端就有些心軟。

罷了,就當養一條小狗罷了。

從開蒙開始,謝聿不愛讀書,練武倒是天賦異稟,是天生神力,父兄怎麼打罵,這皮猴總歸是要逃課的,不光逃課,還從七八歲開始上房揭瓦,翻牆去隔壁尚書府找那正跟著師傅學琴棋書畫的宋泠音。

宋泠音桌上被丟進來一枝鮮花或是一包點心,她板起臉,複又要將那花丟出去,謝聿就隻能乖乖蹲在牆角,等她上完課。

“你幹什麼總要來找我。”

“讀書沒意思。”

謝聿等宋泠音下了課,將懷裏的點心打開,小心翼翼隔著油紙遞到她唇邊。

“不如看你有意思。”

宋泠音語結,明明都是小孩子,這人怎麼這般……

她想了想,“我才不要和不通四書五經的人做朋友,你太笨了,我不喜歡。”

謝聿急了,一雙黑眸潮濕水潤,“好阿泠,阿耶和阿母都說你聰明,你教我罷,夫子隻會教我搖頭晃腦背書,我都不懂,怎麼背的進去,背不出來又要打手板,你瞧我,每天早上紮馬步練功,讀書還要被打,你看我這手。”

他把手伸出來,手心除了新磨出的軟繭,還有紅彤彤的印痕。

宋泠音被那雙眼睛看著,又沒了脾氣,也知道這些夫子就喜歡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很是古板,謝聿這小子一看就也不是讀書的料子,接了他給的點心,“那你每日等我下課來找我,我教你便是,可若是我教你了你第二日還背不會,我便不教你了。”

原本還委屈巴巴的謝聿立刻笑起來,又問,“你不喜歡花麼?這是我們園子裏最好看的一枝花。”

宋泠音一哂,“你怎麼知道它是最好看的一朵?”

“因為它和你一樣像啊!在花叢中,我第一眼隻能看她。”

宋泠音捂著臉不說話了。

謝聿說得真誠無比,正因為這樣,宋泠音才隻能縱容這樣天然的直球。

雖說男女七歲不同席,但大周經濟還算發達,亦設有女戶,兩家本是相鄰,又有一堆丫頭婆子在,也就默認了宋泠音教謝聿讀書這件小事。

謝聿並不笨,其實聰明得厲害,宋泠音隻要一點也就通了。

隻不過他更適合先理解再記憶。

有宋泠音的“開小灶”,謝聿的功課一日千裏。

直到那日,謝聿一臉興奮地跑過來,“夫子今日誇了我,並給我起了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