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喜鐵青著臉,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往日油光鋥亮的禿腦門子也跟著黯然失色。
要不是後腦瓜子火辣辣生疼,周建軍著實不敢相信,眼前的禿頂老者就是他那個雷厲風行的二叔周洪喜。
周洪喜身後站著個身材清瘦的男人,那男人頭發花白,大背頭梳得一絲不亂。
他麵頰方正,挺直的鼻梁上架著副金絲邊眼鏡。立領白綢子對襟扣短袖襯衫,黑褲子上的褲縫熨燙成一條直線。
腳底下踩著三節頭係帶黑皮鞋,擦得錚明瓦亮,幾乎能照得出人影。
“二叔……”
周建軍剛剛喊出兩個字,便被周洪喜蠻橫地打斷。他揪住周建軍的衣領子,把他拖到門外,隨後掃了一眼正在屋裏發愣的丁禹,一聲不響往廣場左邊的小樹林走了過去。
“師父我……”
路過清瘦男子身邊,周建軍轉過身來鞠了個躬。借著鞠躬的機會,衝著丁禹使了個眼色。
丁禹牽著邵晨,趕緊跟了出來。
“怎麼回事?”
他悄悄拽了周建軍一把。
周建軍狠狠甩手,他壓低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我哪知道?那一年我還沒有生出來呢。”
“那你先跟二叔回去,有事立馬通知我。”
丁禹低低地囑咐幾句,拉著邵晨故意放慢腳步。周建軍摘下帆布包,丁禹衝著他揮揮手,示意他把包帶回去,有事明天再說。
沒多會,周洪喜從鬆樹後麵推出摩托車,周建軍故意把他那輛摩托車的鑰匙丟在地上,跨上他二叔的摩托車後座,一溜煙走了。
“到底怎麼回事呀?剛才嚇死我了。”
邵晨挽住丁禹的胳膊,還沒有恢複血色的俏臉兒上布滿了關切之情。
望著周家叔侄漸行漸遠的背影,丁禹下意識地抖了幾下胳膊,邵晨反而挽得更加緊了。
“你怎麼來的?那麼多人,瞎出頭幹什麼?”
“我剛下班呀。噥,我就在對麵的圖書館上班。看見你往文寶齋跑,人家就跟過來了嘛。”
“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如果建軍不認識他們,我們連門都出不去。”
“我才不怕,反正有你在,肯定不會讓人家受傷。”
“你……”
跟她說不清楚,被邵晨這麼一說,丁禹反而找不到應對的語言。
說了個“你”字,他才注意到邵晨的新發型。原本黑緞子似的長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清爽的短發。
黑亮發絲夾在耳朵上,暖玉般的麵容猶如芙蓉出水。
“怎麼剪頭發啦?”
淡淡的處·子幽香鑽入丁禹的鼻孔,他把臉扭向別處,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好打理唄。”邵晨揚了揚頭,腮幫子貼在丁禹的肩膀上繼續說:“國外費用貴著呢,少剪一次能省不少錢。”
她說得極其輕鬆,但是丁禹的心髒猛然收縮了一下。
他不敢回頭,略微頓了頓腳步說:“傻孩子,隻管好好念書,費用不是你操心的事。丁叔叔不是答應過你爸媽的嗎?你們姐弟倆的生活費我會負責到底的。”
“才不。哪能一直讓你出錢?再說了,人家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國外可以勤工儉學,說不定我還能賺到錢,給你們寄電視機和空調回來呢。”
“傻丫頭,不許動這樣的腦筋。念書就是念書,丁叔叔隻想你學成歸來,做一個對國家對民族有用的人。”
丁禹回過身來,扶住邵晨的肩膀正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