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水壓低聲音說:“兄弟啊,不是老哥哥說你。一百三十張高低床,八錢多塊錢。咱家具這一行的利潤不是很多,萬一走掉幾個,你問誰要錢去?”
“老哥哥不用擔心,還是那句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人這一生呐,長得很。這世上終究善良本份的人居多,像倪福成那樣的奸商,丁禹深以為恥。”
“麻麻蛋,兄弟你說得太對了。倪福成這個狗日的,等老子交完這批貨,非拆了他的骨頭不可。”
提起倪福成,李三水恨得牙癢癢的。
他瞪著血紅的眼睛,環視四周,嚇得小夥計渾身一哆嗦。
丁禹趕忙打圓場,說他有一事不明,想要當麵請教。
李三水大手搖得比電風扇還要快,讓丁禹盡管問,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行,街西頭有個賣喜蛋的,請老哥移步,咱們邊吃邊聊。”
“喜蛋呐?嘖嘖嘖,最好這一口。走,老哥哥請你。”
兩個人說走就走,快要走到喜蛋攤的時候,發現倪福成的小夥計一直跟在後麵。
“怎麼了?”
丁禹問他。
小夥計支支吾吾,耷拉著腦袋不知道怎麼開口。
被李三水一巴掌拍醒,說他扭扭捏捏,不像個小夥子。
“我不想在這裏做,丁大哥,我……你,你那裏還收人不?”
“收啊,就是工作比較苦,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起這個苦。”
丁禹故意誇大其詞,為的是探探小夥計的底。
聽到這句話,小夥計頓時興奮起來,把小本子遞給丁禹,連聲說道:“丁大哥,我,我不怕苦。都是苦出生,就怕沒苦吃。”
“哈哈哈,那你先弄幾隻喜蛋吃吃。敢不敢吃全喜的?都是毛,那才過癮。”
丁禹哈哈大笑,摟著小夥計的脖子,問他叫什麼名字。
小夥計又開始不好意思起來,氣得李三水拿腳踹他。
“我,我叫趙子龍……”
“麻麻蛋,就你這副屌模樣,竟然叫趙子龍?”
樂得李三水差點撞到馬路邊上的泡桐樹,他捂著腦袋哈哈大笑。
“我爹給我取的名字,其實……我比趙子龍差遠了。”
小夥子低著頭,估計連腳脖子都臊紅了。
“誰說的?丁大哥覺得你一點兒都不比趙子龍差。你做事情細心,就這本子上記錄的數據,趙子龍不一定比得上你。”
“兄弟,別給他臉上貼金了。趙子龍死了千把年,要比也沒法比。”
李三水打趣說。
沒想到小夥計來了脾氣,鼓著一雙大眼睛,氣鼓鼓地說:“別瞧不起人,我爹取這個名字,就是要讓我比趙子龍還要厲害。”
“得,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李三水攤手。
丁禹點了點頭,將小夥計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兄弟,丁大哥對你的能力深信不疑。如今這年頭,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刮起來了。但是這年頭不實行打仗鬥狠,哥哥看好你,你一定會成為奮殺在商海戰場裏趙子龍。”
“嗯,丁大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就是趙子龍,商海戰場裏無堅不摧的趙子龍。”
小夥計陡然激動起來。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丁禹左手托住李三水的後背,右手抓住趙子龍的手腕子:“走,邊吃邊聊,咱兄弟做一番大事業去。”
見丁禹去而複返,賣喜蛋的潘大娘萬分感慨。
她撩起花白的頭發,心裏重新燃起希望之火。仿佛看到了潘家醬園的貨船,在運河上綿延不絕,一眼望不到頭。
言而有信,真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