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禹憋在家裏,一直沒有出門。
他幾乎把有關模切機和糊盒機的相關書籍全都買了回來,一個人鑽進屋裏,十幾天足不出戶。
直到冬至夜的前兩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九號的早上,他才揉著脖子從屋裏走出來,一邊扭腰,一邊跟顧鐵生說。
“今天星期三,下午沒有課吧?”
“你又不讓我出去玩,問這個幹嘛?”
小家夥喂妹妹吃了口豆漿,抓起一塊大餅,動作嫻熟地拗成兩半,往裏麵夾了根油條,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下午去孤北村,答應老人送豆腐的。”
丁禹追出去吼了一嗓子。
小家夥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低著頭,用更快地速度跑出巷子口。
“兔崽子,再這麼寵下去,越來越沒大沒小。”
望著顧鐵生的背影,丁禹狠狠地罵了一句。剛買的雙肩小書包在他背上顛來顛去,一晃眼的工夫,小家夥跑沒影了。
這是顧鐵生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權利,上周單元測試,語文數學考了兩個一百分,梁倩菱親自批準,讓他一個人上下學。
至於這種權利的保質期有多長,取決於下一次考試。
顧鐵生太在意這個權利了,一秒鍾都不想放過。丁禹的話他全都聽到耳朵裏,小家夥眼眶一熱,沒有膽子停住腳步。
“又對著孩子吼,你們父子倆就不能好好說話?”
梁倩菱端著馬桶,從巷子裏走過來。
“我也想跟他好好說話呀,可是他跟我好好說話了嗎?”丁禹拉了張小椅子坐下來,掏出香煙點了一支。
佟春豔一邊紮頭發,一邊從西屋出來。
這些天句月娘住到周洪喜家,幫著俞天恩照顧劉娟。家裏就剩下佟家爺孫倆和丁禹家四口人,一下子冷清了很多。
尤其佟春豔,基本上跟住旅館差不多。吃完早飯去找邵洪哲,有時候晚飯都不回來吃。
不過小丫頭變得勤快多了,乘著邵洪哲休長假,兩個人一起在刀條的建材店裏幫忙賣東西。來吳都一個月,一點麻煩沒有惹。
這倒是件可喜可賀的好事情,加上佟老爺子的視力正在逐漸恢複。
丁禹琢磨著,過完陽曆年,把半爿街新買的房子裝修一下,讓佟家祖孫倆搬過去住。
按照慣例,佟春豔紮好頭發之後開始盛飯。
她一邊盛飯,一邊用一種老氣橫秋的語氣跟丁禹說:“你們倆呀,是上輩子接下來的仇。我們建材店邊上,弄堂裏的呂仙廟裏有個邋遢道士,要不晚上求張符回來,化了水喝下去試試效果?”
“拉倒吧你,你咋不住到邵洪哲家裏去呢?”
丁禹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我倒是想呀,唉唉,要不你跟邵洪哲他爸說說,讓我搬到他們家住唄。這樣上班還能近一些,省得我老問顧鐵生借自行車。”
“放肆!”
佟春豔正在沒皮沒臉地央求丁禹,冷不防佟老爺子從堂屋裏走出來,拍著門框罵了一句。
“爺爺您怎麼啦?我又沒得罪您。真是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嫌人家煩,人家現在不煩您了,還不討好。”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十八\/九歲的大姑娘,成天跟小夥子耗在一起。”
“嗨唉爺爺,我沒得罪您吧?就因為十八\/九歲的大姑娘,才要跟小夥子在一起呢。行,您要是看不慣我跟邵洪哲在一起,那我不去上班了唄。以後天天在家裏守著您,一輩子守著您足不出戶,總可以了吧?”
“春豔,不許用這種口氣跟爺爺說話。”
梁倩菱趕忙勸阻,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佟老頭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火,拎著小板凳,就要過來教訓孫女。
“好呀,您打,您把我打死好了。嚶嚶嚶,誰讓娘死得早?沒娘的孩子是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