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接到別館邀請來喝茶,來的時候餘舒還是一身輕鬆,離開時心情卻是沉甸甸的。
餘舒表麵上一副若無其事地樣子領著秋香走出別館,沒叫這小丫鬟發現一點不正常,坐上轎子,才沉下臉。
薛家大少爺就是曹子辛,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雖然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親口承認,但她卻不曾懷疑過這一點,然而她從沒想過,曹子辛會對她懷有那種心思,她之前還以為他們是友非敵,他同她一樣不讚成這樁婚事,不想今日一見,他竟然開門見山地問她答不答應給他做小妾。
她是感激曹子辛,欣賞曹子辛,但那絕對不是男女之間的親密之情,姑且不論她對曹子辛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單是牽扯上了紀家,她就不可能和他有什麼,關鍵不是她願不願意給誰做小妾,而是以那該死的紀家小姐的身份,一個狗屎命的替命女,任仇人擺布。
想當然她拒絕了他,更讓她想不到的是——曹子辛會對她做那種事。
餘舒抬手摸摸現在還在發燙的脖子,惱怒地握緊了拳頭,腦子浮現著他俯視自己時黑漆漆的眼神,那種男人看著女人時的危險眼神,讓她失去冷靜,信以為他真的會不擇手段對她下手,一怒之下拿杯子砸了他的頭,打傷了他!
看他當時滿臉是血的樣子,就知道他傷的不輕,那一下她是使了狠勁兒的,要是那杯子再厚重些,一準能在他腦袋上開個窟窿。
她不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小女生,人情是非自有成熟的觀察角度。
後來見到徐總管和寶德闖進來,她才遲一步回過味來,他哪裏是要對她使強,而是選了這種幹脆利落的方法,放了她。
在他冷聲告訴徐總管不想再看到她時,她就知道,薛家紀家這樁婚事,算是完了,沒有她這個狗屎女,紀星璿還嫁什麼嫁。
想想臨走時,徐總管警告她的話,餘舒就知道,薛家為不把這“醜事”傳出去,推掉這門婚事的理由,一定不可能是她。
想到這裏,餘舒心裏就悶的發慌,她知道曹子辛現在身不由己,那徐總管不是個省油的燈,她不是沒猜過他會用什麼樣的方法推掉這樁婚事,不想結果,會是她傷了他,他保了她。
他這樣做,不管是出於哪種目的,都讓她怪不起來他壞了自己的好事,亂了自己的計劃,丟掉了讓薛家和紀家結仇的機會固然可惱,但更讓她惱的,是她沒有發現他的意圖,一開始就著了他的道!
什麼“你跟了我吧”,說的跟真的一樣,其實——就是為了激怒她,好讓她照著他的劇本演下去,從她踏進那間茶室的門起,他就在算計她。
“可惡。”餘舒摸著發燙的脖子,低罵了一聲,惱怒之餘,又不免鬆了口氣,還好,他不是真的對她...
* * *
餘舒一回到紀家,就被紀孝穀找去問話,無非是打聽薛大少爺是否病愈,都同她說了什麼,再來就是問到徐總管。
餘舒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就隻告訴他薛大少請她喝了一壺茶,別的什麼人都沒見到,一點馬腳都沒露出來,紀孝穀讓人把她領回小院子,留了秋香下來說話,是以防餘舒瞞著他什麼。
餘舒身上的行頭被黃婆子收了,換上舒適的衣物,就到隔壁去,餘小修已經可以下床,一個早上都坐在窗戶邊逗金寶玩,餘舒進來的時候,他正拿著一粒銀子逗它翻跟頭,邊上還灑著一些碎點心渣。
餘舒沒精打采地拖著步子走到餘小修床邊,躺上去,再蹬掉一雙鞋子,餘小修扭頭看她,把毛絨絨的金寶托在手心上,走到床邊坐下:
“姐,你怎麼啦?”
餘舒睜開眼睛,看到餘小修,心情漸漸平複下來,“沒事,就是累了。”
她下巴指了指他手裏的小玩意兒,道:“摸完它記得洗手,別亂吃東西。”
“知道啦,那你睡吧,吃午飯了我再叫你。”餘小修當餘舒是真的累了,沒有多問,就拎著金寶到一旁安安靜靜地不吵她。
餘舒一覺睡起來,精神好許多,吃過午飯,就回到自己房裏,關起門埋頭研究她的易數法則,今天早上發生的狀況,讓她暫時沒心情去考慮後續,隻想做做她喜歡的事。
黃婆子下午不知為何沒來,餘舒專心於術數,不知時長,外麵天色從正午陽曬,到黃昏夕落,她整整在窗邊坐了三個時辰。
傍晚,劉嬸從廚房提了飯菜回來,見秋香守在門口,就對她道:“叫小姐出來吃飯吧。”
“嗯。”秋香說一個字是不結巴的,她轉了身去敲門,幾下沒見裏頭應,才結結巴巴地喊了:“小、小姐,吃、吃晚、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