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西六街到了。”馬車停下來,車夫在外說。
餘舒抬起頭,看向薛睿:“我到了,麻煩你送我回來。”
薛睿有點無奈,就差這麼一段路,他道過歉,但沒能聽到她答複,雖是如此,他卻沒有追問的打算,時辰不早,將她送到這裏他也該回去了,但見她下車的背影,心中偶是一動,竟有些不願她就這麼走掉,稍作猶豫,就起身跟著她下了車。
大晚上,街上行人稀少,商鋪店家都已關門,隻有一兩家酒館門前還亮著燈籠,遠處黑的路都看不清楚,薛睿打量了四周環境,問道:
“你住哪兒?”
餘舒隨手指了回興街的方向,“就在後頭街上,馬車過不去。”
薛睿揚了揚下巴:“走吧,我送你。”
餘舒擺手道:“不用了,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薛睿了然道:“你是不想讓我知道你住哪兒?”
餘舒被他說中心思,稍稍有些窘迫,嘴上否認:“不是。”
“你一個女孩子走夜路怎麼叫人放心,我把你送到路口好嗎?”薛睿委婉地尋求餘舒的同意。
餘舒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何況她剛才和他把話說開了,再這麼故意避著他,沒什麼意思,便指了方向:
“那走吧。”
薛睿笑笑,轉身跟上她,一步並肩,剛好保持著三尺多些的禮距,不會唐突,也不顯得疏遠,還能借著這點路同她聊幾句。
“你們姐弟現在借住在別人家中?”
“不是,我買了一處民宅。”
“你自己買了房子?”薛睿意外地扭頭看她,白天在春香樓外遠遠見她同那個少年人囑托,以為她投靠在誰人家中,不想她已在安陵城落腳。
餘舒點頭道:“我離開義陽時,慧姨給了我一筆錢安家。”
薛睿裝作不知情的樣子疑問道:“她怎會有錢給你。”
餘舒隻當他不知趙慧遭逢那一連串變故,簡略道:“慧姨早年被人侵占了家財,官司打贏就把家產奪回來了,是以有錢贈我。”
薛睿若不是知情,聽她這麼講,會當趙慧打官司討家產的事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然而現在見她這麼若無其事的樣子,更對她多了幾分欣賞。
“你往後就有什麼打算?”
餘舒正遲疑要不要告訴他,她在秋桂坊擺攤算卦的事,就聽到路邊一聲激動的大喊:
“阿、阿樹!”
她扭過頭,便見一個人影從路邊跌跌撞撞地朝她衝過來,就要撲到她身上時,手肘上傳來力道,被薛睿朝旁拉了一下,正好躲過去。
“啊!”夏明明撲了個空,朝前跌了幾步,摔倒在地上,發出一聲痛呼。
薛睿看著地上這冒冒失失的人,同白天那個少年對上號,就有些不喜,扭頭想要詢問餘舒此人是誰,卻被她神色古怪地瞥了一眼,輕掙開他的手,蹲下身去扶那人。
“摔著哪兒了,能站起來嗎?”
“阿樹,對不起,對不起,”夏明明見到餘舒平安無事,再忍不住,伸手就摟住她脖子,嗚嗚哭了起來。
餘舒拍著她的背,礙著有人在場,沒有開口罵她:“好了好了,別哭了。”
見她們抱在一處,薛睿錯愕,好在他為人謹慎,沒急著上前將這兩個不成體統地拉開,低頭盯著那“少年”多看了兩眼,頓時了然,心中暗笑:怎麼這安陵城裏頭的小姑娘,最近都時興扮成男孩子麼。
餘舒拉著夏明明問了幾句,在她語無倫次的解釋下,才弄清楚她怎麼會在這裏等她。
原來白天夏明明在春香樓外見到餘舒被官差押走,聽到路人議論,說是他們私下賭易被抓,要有苦頭吃,夏明明心裏害怕,擔心餘舒因她出事,就沒有照餘舒的囑咐回家,而是一個人找去了衙門,結果什麼都沒打聽到,還被人攆了出來。
她不知回去該如何對餘小修和景塵解釋,就不敢回家,在這回興街附近躲著,一直到天黑,正好碰上被薛睿送回來的餘舒。
薛睿在旁聽著她們兩個說話,抓住了重點,才道餘舒跑去賭易,是為了幫這位姑娘籌錢,心中不知是氣多還是笑多。
“你、你是怎麼出來的,我聽人說你們都被關進牢裏去了。”夏明明吸著鼻涕問道。
餘舒就指了指薛睿,“遇上個朋友,幫忙說了幾句情,就把我放出來了。”
夏明明不認得薛睿就是白天帶人去春香樓抓人的那位大人,方才她一心恐慌,這會兒才注意到薛睿,見是個錦衣俊貌的公子,不知是誰,竟有能耐把餘舒從牢裏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