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扭頭看向薛睿,薛睿點頭,對她道:“有什麼不清楚的就問兆苗,他是考過一回大衍試的人,去吧,我到下午再來接你。”
餘舒遇上這等送上門的方便,想當然不會錯過一睹太史書苑藏書的機會,按下謝言,向他點點頭,便隨在馮兆苗身後,兩人進了太史書苑。
想來是馮兆苗已經同門衛打過招呼,帶著餘舒暢通無阻地進了門,餘舒這是第二回進太史書苑,前一次是夏江盈遇害,她在大理寺辦案時跟著夏明明進去過一趟。
穿過一道長長的折角遊廊,下廊別有洞天,入冬花木枯萎,這道路兩旁卻載滿了鬆針冬青,綠蔥蔥不似寒節。
一條回陽路過後,遠處近處,庭院小樓,都是一模式樣的琉璃瓦、白牆麵,假山走廊、石屏畫壁常常見,不是攔在庭前,就是豎在路邊,似剛才走過,又折繞回來,身在其中,好像進了一團迷宮一樣,讓人頭尾不見。
內行人在這裏,便能看出門道,餘舒對風水有少許研究,大概看出這太史書苑的布局當中藏有陣法,有虛實盈缺之奇。
一路上碰見了幾個人,不論男女,皆是年輕佼佼之輩,見到馮兆苗帶的餘舒,不免好奇詢問,馮兆苗一概如此回答:
“哦,是周夫子讓我領這位公子去見,也不知什麼事情。”
這必然是假話了,然旁人將信不疑,看他匆忙,便不多過問,放他們行去。
馮兆苗不知是礙於男女之別,還是別的緣故,並不主動和餘舒搭訕,隻是時時回頭確定她還跟在自己身後麵沒有走丟。
餘舒沿路仔細著太史書苑中的風水藏向,同樣顧不上閑聊,少說有走有一盞茶的工夫,馮兆苗才把她領到了地方。
眼前一座樓閣,瀕湖而立,兩層樓高低,呈八角形狀,邊有露台。門上一塊樸素的橫匾,是書“載道”二字,匾下兩角垂著穗帶,紅帶上結著四對八卦化生盤,陰陽相錯,黑白相間。
門前並無人把守,從門外看,隻有一個老叟正持著雞毛撣子在窗子上掃塵。
到這裏,餘舒才忍不住開口問上一句:“這就是藏書樓了嗎?”
馮兆苗看左右無人,便在門前停下來小聲同她解釋:“太史書苑有四座藏書樓,這載道樓僅是其中之一,專門放置百年講題,曆代易理篇章,此外二樓還存有每年大衍試的六考科題,供人查閱。”
餘舒點點頭,心中驚訝,她隻道太史書苑有一座藏書樓頗豐,不知是有四座之多,聽上去,這載道樓還像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馮兆苗看看不遠處有人朝這邊來了,就對餘舒擺手道:“好了,你跟著我進去,見誰都不要多話。”
“嗯。”
進到這古代的圖書館,餘舒隻覺得眼睛不夠看,這一樓寬敞,書架都是靠牆而立,隻留出窗位,空蕩蕩的大廳裏麵鋪著厚厚的氈毯,走在上麵悄無聲息,或許因為年代久遠,毯上的花色模糊了不少,但打掃的卻幹幹淨淨,不見半點汙痕,猶有陳年的書香彌漫。
那掃塵的老叟許是眼睛花了,壓根沒看見有誰進來,隻顧弓著背脊,一遍一遍清理著窗子書架上的灰塵。
樓梯盤在東南,一樣鋪著毯,餘舒跟著馮兆苗上了二樓,這一層就更要清楚了,隻有靠牆擺著兩排書架子,其餘皆是短足的四方彩立矮書櫃,小小一麵麵,不及人身高低,伸手可觸。
巧的是這二樓竟沒半個人影,說話都能聽到回音。
馮兆苗領著餘舒穿梭在一行行書櫃間,彎著腰搜尋櫃上印條,最後尋到了一排,高興地“嘖”了一聲,便蹲下來拉開書櫃,翻出一卷舊文案,借光掃了幾眼,揚手遞給餘舒,笑嘻嘻道:
“這是豐順十五年的卷子,有些老了,你先拿著翻翻,我給你找近年的。”
餘舒接去,看那卷頭上標注有“大衍”字樣,迫不及待的抖開來看,頭一張就是易理,上頭題目是說“陰盛而陽衰為朝不取”,求個論證,讓她驚喜的是,下頭竟然還附了一張學生卷子。
於是乎,餘舒就將卷宗放在立櫃上,低頭細細翻閱起來,而馮兆苗則是席地坐在毯子上,在左右兩旁的櫃子裏翻找,看到了感興趣的卷宗,也會停下來查看。
不知不覺,兩人就在這裏待了一個上午,直到這二樓書庫又來了其他人——
“柳兒,你從這邊找,我從那邊,務必要尋齊了豐順年間的卷子。”
“知道了,星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