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得知餘舒頭一科沒有考中之事,當晚派了人捎去一封手信,言語安慰,第二天一大早竟然上門來了,一起帶來的除了曾經許給餘舒的一匹好馬,另外有一車土木,並兩個泥瓦匠,這是上門來給搭馬廄了。
裴敬的到來,不得不說是讓餘舒心中陰雲驅散了一些,圍著裴敬手裏牽著那匹通身暗紅的高頭大馬轉了幾圈,摸摸這兒,捋捋那兒,這馬兒倒也好脾氣,見她一個生人,隻是“噅噅”打了兩個鼻響,不自在地甩甩腦袋而已,竟沒有尥蹶子,由她上下其手。
今日出門晚的賀芳芝也在一旁湊熱鬧,趙慧怕馬驚著肚子,在後院沒出來。
裴敬笑著在一旁給餘舒講道:“這是極好的大宛馬同貴南母馬配出來的,在北處馬場馴養了五年,原是備做戰馬所用,供奉朝廷的。但那馬場經營不善,這兩年吃緊,便選出一批外賣,剛好被我們泰亨商會相中了,就訂了下來,我瞧著喜歡,自己留了一匹,又相了一匹脾氣溫順的給小餘,看是掛鞍單騎,或上了套子拉馬車都使得。”
餘舒還沒說什麼,賀芳芝便先開口了:“叫大舅子破費,這馬是好馬,拿來拉車未免埋沒了,改陣子小魚手上利索了,再叫她學一學騎禦。”
裴敬點點頭,又去看餘舒,神態和藹,“等天再暖和一些,找兩個陪護的,同你出去溜幾圈,很快就騎得了。”
餘舒正在盤算著有這麼一匹好馬當座駕,要在她那一世,少說頂的上一輛四個圈了,受了裴敬這麼大一份禮,雖說是自家親戚,還是會不好意思,便摸摸那馬背上光亮的油毛,訕訕向裴敬道:
“又讓舅舅破費了。”
裴敬哈哈一笑,伸手極是自然地摸摸她腦袋,道:“何妨,舅舅膝下隻得一女,身子又嬌弱,若日後無子,到頭來還要你和小修養老呢。”
餘舒看裴敬麵上若有感歎,不似玩笑,一時不知他何來的感慨,裴敬雖然年逾四十,但是身體很好,秦夫人又比他年小,大有幾年可以再要兒子,怎就怕起後繼無人了。
她心裏雖疑,卻沒顯在臉上,隻是順著裴敬的話道:“舅舅和爹娘一樣是長輩,將來我和小修理當供養。”
裴敬和賀芳芝見她如此態度,都很看好,含笑點頭,進去內廳說話,留下她在院子裏親近那馬兒。
餘舒正仰著脖子給這新來的住戶順毛,就聽到有人叫她。
“小姐。”
餘舒轉過臉,見白冉跨了院門走過來,垂立在不遠處傳話:“少爺聽說裴老爺來了,想出來拜見,讓小的來問問。”
餘舒哪裏猜不到餘小修的心思,說什麼拜見裴敬,恐怕是聽說了這馬的事,想跑出來瞧瞧,思及他傷勢未愈,便搖頭道:
“我爹囑咐了,他這幾日還吃不得風,”說完又怕餘小修失望,摸著手裏軟毛,笑道:“你去吧,和小修說舅舅送了匹馬來,我待會兒牽到後院,讓他到窗子邊上看。”
白冉聽話去了,回到房裏將餘舒的話轉告給餘舒,餘小修雖沒能成功出了屋子,但還是高高興興地加了件衣裳,湊到窗邊,等沒一會兒,便見到餘舒牽著一匹紅丟丟的高頭大馬走近,好不歡喜。
他在百川書院念學,一個月裏也有幾堂課是騎射,見有的公子少爺都牽了自家的馬來,好不羨慕,卻隻能和幾個家裏不怎麼待見的庶子輪流替換著騎學裏那兩匹跑不快的老馬。
上回薛大哥帶他到馬場玩了個痛快,至今都惦記著,薛睿倒是答應他等放春再帶他去,可惜他沒出息,被薛文哲那小白臉害的摔了腦袋,隻能悶在屋裏養傷,實在憋屈。
這下好了,裴舅舅送了他姐姐一匹馬,等他傷愈,就有馬騎了,餘小修美美的想著。
這孩子的心裏,壓根就沒想過要和餘舒分你我,姐弟兩個相依為命,這世上再沒有更親的了。
“姐,等我倆傷都養好了,我就教你騎馬。”餘小修臭屁哄哄道。
“切,用得著你教,就你那兩條小短腿,還沒我胳膊長,再長個兩年吧。”餘舒嘴上毫不留情地打擊自家弟弟。
“你、你小瞧我,薛大哥都說我騎的好極了,不信你去問他!”餘小修臉紅爭辯。
“人家是說客套話呢,你也信。”
姐弟倆閑著牙疼,一個屋裏一個屋外抬起杠來,白冉在一旁看他們吵吵鬧鬧,實則親昵,心中羨慕不已,不由得為自己身世發苦,倘若沒有家破人亡,他此時還是白家的小公子,而不是為人奴仆,哪怕讓他繼續忍受繼母苛刻,他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