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宴無好宴(六)(1 / 2)

“接不上就接不上吧,哭什麼呢,”餘舒把人逼到死角,仍不留情,嘲諷道:

“就這點能耐,數都算不準,你也隻能哭一哭鼻子,還學人家上門比鬥,不知所謂。”

想當初她為學精算,八條螃蟹腿早一遍晚一遍,數來數去,整整三年,一口氣數個五百輕輕鬆鬆,不是她看不起人,存心以長博短,假如這姓候的小姑娘平日多在算功上有下過苦功,也不至於連一百隻螃蟹都數不夠。

候淥婷被餘舒幾句話諷的無地自容,滿臉羞愧,興不起分毫倔性,掩麵轉過身去,不敢看幾位師兄臉色,強忍著才沒有奪門而出。

晉左瑢自己才輸了一局,不好說這小師妹的不是,卻也沒心情安慰。潘名輕歎一聲,上前拍拍她後背,深深盯了餘舒一眼,沉聲道:“我師妹不如女算子,如先前所言,仍是平局。”

餘舒點了下頭,看對麵一時半會兒出不了題,便坐在椅子上靜等。

這一等又是一盞茶後,那候淥婷好不容易鎮靜下來,兩眼紅紅地轉過身子,對餘舒道:

“女算子,該我出題了。”

餘舒掀了掀眼皮,身都沒起,“你說。”

她敬可敬之人,重應重之情,這是脾氣,亦是傲骨。

她並不覺得以領先幾百年的學術贏過這些古人有何沾沾自喜的,但她問心無愧,她今朝得以仰仗的,都是她曾經拿汗水一點一滴換取的。

候淥婷側目看了一眼朝她點頭的晉左瑢,咬咬嘴唇,操著鼻音道:

“有、有二十個士兵列隊,每一行隻能站四個士兵,要你來排的話,你最多可以排成幾行?”

她話音落,餘舒手一抖,險些將茶杯摔在地上,好歹忍住沒將驚訝寫在臉上,低下頭去記題,心中卻是又驚又喜——

這二十個士兵的題目,分明與她在現代見過的一道非常著名的“二十棵樹”難題相同,隻是將樹木變成了士兵。

這可不是計算題,跟排列組合更是八竿子打不著,與其說它是一道數學題,倒不如說它是一道繪圖題!

一道不斷被曆史上有名的數學家尋求突破排列數字的題目,然而它的最終答案,卻是一個問號。

如此相同的題目,分明不應該在這個朝代被人提出,可是卻讓餘舒給碰上了,這難道隻是巧合?

餘舒眼神忽閃忽閃,轉頭吩咐小蝶去她書房裏取來木尺和她的炭筆。

有了工具,她先在紙上隨意畫了幾筆,尋找著記憶裏複雜又模糊的圖譜,與此同時,對那位素未謀麵的老算子,升起一股濃濃的好奇心。

她當然不會蠢到以為這道實打實的“難題”真是眼前這幾個人想出來的,能夠讓他們這麼自信,一定是出自韓聞廣之手。

* * *

餘舒坐在椅子上,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手邊堆起了一疊用過的稿紙,她卻還在不停地畫。

在場的酒客有的實在坐不住,才跑了一趟茅房,匆匆趕回來,就怕錯過她解題的一幕。

這半個時辰,另一撥人明顯放輕鬆許多,站的站,坐的坐,安靜等著餘舒解題,難得沒有一個人出聲催促,這是餘舒之前用行動換來的尊重,可見不論是敵是友,實力才是堵人嘴的最佳對策。

辛六他們站的腿酸,早就各找了凳子坐,明處暗處,唯有薛睿一人陪著,餘舒坐在那裏多久,他便站在那裏多久。

這個時候,劉曇身邊的侍衛悄無聲息地接近薛睿,傳了一張字條給他,薛睿打開,但見上麵一排小字寫著:

平局即可,吾欲出麵幹涉,定不能使其如願。

薛睿心說劉曇到底還是忍不住,他清楚他為何這樣心急,實際上,韓聞廣有一獨子,娶的便是京城皇字名下第一望族尹家的小姐,也就是寧王劉灝的一位姨母,他豈能坐視韓聞廣事成!

平局是好,可......

薛睿側頭,目光越過開的五顏六色的花束,盯著餘舒伏案的背影,心內卻難取擇。

少頃,他將劉曇的紙條捏在手心裏,正色吩咐那名侍衛:

“你去回稟,就說是我講的,若不能贏,後果一切由我來負。”

支退了侍衛,薛睿將捏碎的字條收進袖中,不被坐在不遠處的裴敬和賀芳芝看到,目光重新落回餘舒身上,眼角泄露出一縷無奈,習慣真是個可怕的詞語,他不知自己這個決定是否正確,然而心裏已有一個聲音告訴他:

幫她。

* * *

很快,太陽落山,一個下午就這麼匆匆掠過,照在桌麵上的陽光像幕布一樣落下了,直到最後一角夕陽離開桌角,餘舒終於放下筆,長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