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外麵人影綽綽,蟬鳴聲,私語聲,同遠處湖心小亭飄來的古琴聲,揉作了一團。
餘舒立於人前,伏身案上,發網上的白珠銀葉縷縷垂下,貼著她霜冷的麵頰,隨她右手執筆提頓,微微閃耀著水晶獨有的光芒,映著她聚精會神的臉龐。
案上一束香,燃了七八分,湖風一來,拂落了一縷香灰,同時餘舒停下筆來,慢慢籲了一口氣,額上一層細汗冒出,身形一抖,扶著桌子站穩了。
一群人盯著她這一串動作,安靜下來。
“啟稟淑妃娘娘,這五位亡人,我都斷出了。”
水榭中幾人坐正了身形。
淑妃掃了一眼膝上的底細,“說。”
餘舒反扣了手下一疊潦草的紙張,環顧四周,發現人群中不知幾時多了幾道男子身影,想來是湖上尋燈不易,放棄回來了。
再一望定波湖上燈火,竟不知不覺熄滅了多半。
餘舒略有一些擔心。
她這一磨蹭,便有人等不耐煩了。
“餘算子不是都算好了嗎,還不說在等什麼呢?我們都著急看你如何斷生死的,你千萬別讓人失望了,我們湘王府的鞭子還沒打過女算子呢,不知今日能不能開先例了。”息雯不放過任何一個奚落餘舒的機會。
餘舒瞥她一眼,心說:待會兒就讓你哭。
“兩位娘娘,各位貴人,”餘舒抬手作揖,“斷死之前,我有三點需要說明白了,免得留下禍患。”
淑妃蹙眉,“如此多事。”
“都等這半天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半會兒的,讓她說。”薛貴妃彈了彈指甲。
淑妃點頭默許了。
餘舒就站在桌子後麵沒離地方,豎起了一根手指,道:
“這頭一點要說的,我師承山野高人,不比世家門庭,然而我這一門斷死奇術,同世家絕學一般,乃是不傳之秘,所以今日過後,若有人心存貪念,覬覦於我,敢尋到我頭上來,便是要與我結仇!”
斷死奇術,稀世不出,不信也就罷了,果能取信於人,又有幾人能不貪婪?
她先把醜話放在前頭,日後遇上那些個不開眼的,也好有個說法。
接著,她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道:
“這第二點要說的,人在五行中,跳不出死生輪回,斷死奇術,窺破六道,本為逆行之舉,卜算極耗心神,我今日勉力而為,事後必有一段禍至,三十日之間,是不能再動用此術,所以今日過後,若有人上門尋我借力,恕我推辭。”
斷死奇術,說白了就是用她的禍時法則去檢驗死人,隻要時間充裕,別說是五個,五十個她都能斷得出來,但前提有一個——必須要是死人!
這樣的漏子,她是斷然不會叫人發現的,所以就在這上麵加注了一道限製,一方麵混淆視聽,一方麵留了一個借口,以便她日後拒絕上門求卜之人。
第三根手指抬起:
“至於這最後一點,今晚若能證實我所言不虛,斷死是真,我敢請在座諸位貴人,將一朵金玉芙蓉,判給我。”
這第三點,說是懇請,卻又不是懇請。
趙小姐的雙筆丹青很出色,崔芯的“靈言術”很神奇,息雯郡主的《寒蟬》很精彩,但這三個人今晚所展現的才學,加起來,都比不過這“斷死”二字。
息雯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盯著餘舒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出兩個窟窿——
金玉芙蓉是她的!
餘舒可不管息雯是不是窩火,提完了最後一個要求,就放下舉起的三根手指,等著水榭裏的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