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舒從棲梧宮出來,小黃門前頭領路,她背手跟在後頭,思量著方才在瑞皇後跟前得到的“指示”。
她身在坤翎局,又是一位女官,少不了要與後宮這些妃嬪們打交道,不能獨善其身,不能四麵討巧,那便要選一個好隊友。
後宮四大巨頭,呂賢妃受到欽差無頭案的罪連,已然敗下陣來,劉翼那小子的德性是無望繼承大統了。淑妃不必多說,她的老七寧王倒是個好兒子,可是餘舒幾次三番遭他暗算,是敵非友,將來搞不好就是個你死我活的局麵,化敵為友的可能近乎為零。
至於瑞皇後,這位雖然是母儀天下,可憐膝下無子,眼見著兆慶皇帝上了年紀,竟被逼得想出借腹生子這等下策,何況那位孫貴人生不生得出兒子還不一定呢,與她站隊,風險很高。
而薛貴妃呢,有薛家這個娘家倚靠,劉曇這小子也算爭氣,不像劉翼是一團爛泥扶不上牆,關鍵還有餘舒和薛睿這一層不可告人的關係,總得來說,與薛貴妃為伍,大有可為。
所以在棲梧宮瑞皇後對她講的那一番情理,算是白費唇舌了。
餘舒再次衡量,還是覺得和薛貴妃搭伴兒最妥當,一腳踏出宮門,就毫無心理負擔地將瑞皇後的“指示”拋在腦後。
威逼她不怕,利誘她不稀罕,她既沒被瑞皇後拿了短處,何必要聽她指手畫腳。
......
餘舒被瑞皇後召進宮的事兒,後宮幾位有頭有臉的妃嬪,當天就得知了。
淑妃聽說了消息,當即就是一聲冷笑,八月份的坤冊她沒見著,看皇後這動靜,想必是不順心了,風水流年轉,當下能左右坤翎局意思的,莫非是薛氏,她不愛湊這個熱鬧,棲梧宮和鍾粹宮那兩位掐起來,她瞧個樂子就好。
呂妃聽著心腹宮女憂心道:“也不知這個月是怎麼安排的,連皇後娘娘都給驚動了,會不會那位餘大人收了娘娘的好處,結果沒把事辦好?”
呂妃倒是沉得住氣,膝上擱著繡繃子,手上針線一絲不抖,抬頭說道:“急什麼,前日你家小姑奶奶進宮不是卜了一卦上簽嘛。”
比起其他宮裏,薛貴妃這邊氣氛顯然要好很多,今兒初二,一大早鍾粹宮就接了尚宮局發過來的綠頭牌子,今兒晚上正該薛貴妃侍君。
餘舒前腳進了棲梧宮,後腳就有耳報送到鍾粹宮。
薛貴妃正立在一麵獸首大銅鏡前頭試換這一季新裁的衣裳,兩名宮婢跪在她腳邊收拾下擺,聽到來人稟報,她對著鏡中麵脂桃花的人影一笑,便擺手讓人都下去了。
桃嬤嬤略有些擔心:“皇後娘娘插手,餘姑娘豈會不為所動,不如這就派人到夾道前麵等著,待會兒截了人來,主子再敲打幾句。”
“多此一舉。”薛貴妃回身道:“凡誘人之事,必有唆人之力,不外乎名與利、情與仇,這餘舒現如今正是名利雙收之時,她不缺什麼,最不好威逼利誘,奶娘當她為何會為本宮所用?”
桃嬤嬤低頭想了一會兒,竟說不出。
“嗬嗬,既不是仇,那便是情分了,大郎與她要好,兄妹宣稱,於她貧難時候多有拉扯,她也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人有遠近親疏,她現在要與本宮講情分,本宮若去拿捏她短處,使什麼恩威並施的套數,不是弄巧成拙麼?”薛貴妃很是清楚,餘舒為什麼會站在她這一邊,幫她做事。
桃嬤嬤麵露羞愧:“果然是娘娘善於閱人,思慮周全。”
又一踟躕,好奇出口:“不曉得上回餘姑娘進宮,娘娘最後給的那隻荷包,裏頭揣了什麼?”
也就是她,才敢細問。
薛貴妃撫了下唇角,輕笑道:“那個呀,就是一份小禮物。”
一隻小小的荷包,裝不了幾塊金銀,不過一張紙片,上頭記著幾副生辰八字。
***
餘舒搬到寶昌街上有半個月,一家老小住穩了,她這才準備將翠姨娘接過來。
翠姨娘已經從紀家脫籍,不必要再躲躲藏藏,餘舒帶著一輛馬車,和餘小修一塊兒到城東去把人拉了回來。
話說翠姨娘那天與餘舒掏心窩子後,多少想通了一些道理,左等右等,總算等到餘舒來接她,沒什麼好收拾的,她讓小丫鬟拎了兩個包袱,跟著餘舒就走了。
馬車走了正門,餘舒雖不想大張旗鼓地將翠姨娘接回去,但是她門外頭整天都有人盯著,真叫人知道她領了親娘沒走大門,又要被戳脊梁骨。
翠姨娘下車一看好大一座門庭,比紀家祖宅門前修的都闊氣,頓時給驚得目瞪口呆,這兩個月她被餘舒圈在小院兒裏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無從聽說餘舒的名氣,還當餘舒就是一個考了學的女易師,壓根不曉得她入朝拜官,更兼得了禦賜的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