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餘舒在寶昌街上的大宅子正式掛上了門匾,開門揖客,這標誌著她這位最近紅得發紫的女易師,從女算子到女禦官再到淼靈女使,總算是自立門戶了。
其實在掛門頭之前,餘舒有猶豫過匾上該題什麼字,是通俗些以她的姓氏立足,或是相仿時興取個雅致好聽的宅名,比如湘王的定波館什麼的,不過在參考過的薛睿的意見後,還是老老實實取了“餘府”兩個字,字是她硬拽著薛睿提筆寫的,沒費那勁去求什麼名家墨寶。
掛門頭這天,少不了點炮竹燒香拜門神,劈裏啪啦好大動靜,街上有許多看熱鬧的人,把大門口一段路圍的水泄不通,都見門階上擺了供桌,桌子上滿當當的貢品和香燭,一個穿著明綠色長袍大袖的年輕人麵朝北,背對著眾人,正舉著三炷香磕頭燒拜。
人群裏議論紛紛,有過路者不明底細地嘀咕:“多大點歲數就做了戶主,買下這麼大一座宅院,真不知是哪家慣出來的小爺。”
這話被旁邊的人聽見,嘿嘿笑兩聲,就有嘴快的人拍著他肩膀道:“這位兄台切莫亂說,那正在燒香的主人家可不是你能隨便編排的,皇帝老爺親口封的淼靈使者聽說過嗎,別看年紀不大,人家那是仙家弟子,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呢!”
該人驚奇道:“淼靈使者不是個女子嗎?這——”
再望門前燒香者,這才看出對方身條比較男子纖細,確是個女人。
......
餘舒在大門前揭了紅,交待了一聲周虎帶著幾個下人給門口看熱鬧的鄰裏街坊發喜餅,拳頭大小的餅子包足了豆蓉和花生兩種餡,裝了滿滿兩大籃子,拿到手的,咬一口都是給新宅添了人氣兒。
掛門頭當天沒打算請外人,餘舒隻派人到尚書府吱了一聲,到這天,薛睿還是來了。
前頭熱鬧,大門洞開人聲嘈雜,女眷們都留在後院兒沒出來,倒是賀芳芝與裴敬留在前麵客廳裏作陪,與薛睿說話。
餘舒如今是五品易官,品級上不比薛睿差,是以賀芳芝這個民間郎中與裴敬這個商人坐在相府的大公子麵前,總不至於拘謹了,加上薛睿刻意放低姿態,以晚輩自居,三人倒是有的聊。
“一開始我遇著小餘這孩子,就料想她是個能成器的,後來知道她是個姑娘家,不止一次可惜了,誰知道她硬是爭氣,如今功名也有了,官也做了,連我這個舅舅也托了她的福氣,最近是愈發地順風順水了。”
裴敬一提起餘舒便覺得與有榮焉,毫不吝嗇地當著賀芳芝和薛睿的麵狠狠地誇讚自己這個白撿的外甥女。
他確也因著餘舒除掉了畢青,取代他的位置做了泰亨商會的總管,又因餘舒提供了獨一無二的水晶生意,賺了個衣缽滿體不說,更是一夕之間就在京城商聯紮穩了腳跟,便是那號稱京城第一家的通濟商會大總管,也要笑稱他一聲裴先生。
薛睿聞言一笑,轉頭望著正從大門方向走過來的人影,心有戚戚。
見餘舒來了,賀芳芝留她招待薛睿,領著大舅哥到後頭看兒子去了,早先他還曾讓趙慧提醒餘舒一些男女之嫌,現下她官都當得,出入朝堂,這些小節便不拘如此。
餘舒這府邸落成以後,薛睿這是頭一回到家,兩人忙起來,有些日子沒見,她頭一件事就是帶他去遊園。
“費了好些工夫,才把兩處花園並作一處,整成我想的樣子,為這多耗了半個月,不然早就搬過來了,上個月就想請你過來瞧瞧,可總也找不見你人,走,這就帶你逛逛景。”
薛睿聽著她自吹自擂,好像她的花園子比之皇上禦賜給湘王的定波館也不差了,暗笑她誇張,沒說出來。
一腳踏進花園裏,沒覺出什麼出奇之處,倒是空氣似乎格外清新,但他跟著她在那連環花園裏兜了半圈下來,待到耳邊傳來一聲清唳,扭頭望見一對丹頂白羽的仙鶴立在不遠處的小河塘邊上采食,總算忍不住露出驚訝來:
“你怎麼養得住這樣的東西?”
鶴是祥物,先不說這東西不好弄來,京都不少權貴富人家裏都嚐試圈養,可一過了夏天,這鳥就該遷徙過冬,若是關在籠子裏就會不吃不喝直到餓死,若是放它們出來亂走,一不留神就會飛去。
可是餘舒這對鳥兒擱在外頭,任憑它們亂走,羽毛光潔,看起來精神還不錯的樣子。
餘舒反過來疑惑地瞅他一眼:“怎麼養不住,這一雙白鶴雖說飼料貴些,但是挺溫順的。”
薛睿聞言,臉色怪異,“你就這麼放它們在外頭?到了夜裏都不關進籠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