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解密(二)(1 / 2)

離京的路上,餘舒設想過無數遍場景,找到雲華以後,如何在隱瞞自己就是破命人的前提下,從他身上打聽《玄女六壬書》的秘辛,如果雲華不肯告訴她,那她勢必要將兩人師兄妹的關係擺出來打動他。

誰知道她連手中的底牌都沒出一張,雲華就已經一手金花炸地她滿臉血。

《玄女六壬書》居然就在他手中!?

果然是青錚那個老怪物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大弟子,比起這位大師兄的凶殘程度,她真是弱爆了好嗎。

看著雲華輕描淡寫地揭過他竊寶之後死裏逃生的一頁,餘舒想象不出當時的驚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為此失去了太多東西。

萬人景仰的身份,癡心愛慕他的女人,還有他的骨肉血親,包括他的聲音,大概都是在那一場變故當中毀掉的。

餘舒突然可憐起他來,她本該更關注他手中的《玄女六壬書》,可是一開口,卻問了一個於此不相幹的問題:

“你後悔了是嗎?”

雲華歎息,重新換了一張紙,提筆寫道——

‘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連累無辜,叫我如何不悔。’

餘舒心想,他所指的無辜,一定有麓月公主和他的元配韓氏,還有他那個不明下落的長子,至於景塵——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敢與景塵相認,難道也沒有試著找尋韓氏母子嗎?你這樣本事,就不曾卜算出他們的下落嗎?”

雲華眼中一痛,輕輕搖首,寫道——

‘彼時我離開義陽前往京城,尚不知妻子有孕在身,我化名常州雲沐楓,進京數月,隻在大衍放榜之後,悄悄托人寄往家鄉一封書信,而後我踉蹌入獄,時至我與麓月完婚,才得家鄉回音,信上寫到夫人韓氏懷有身孕,問我歸期何如。我愧疚萬分,又不得告於她實情,隻得托付遠方摯友照顧妻小。”

“那後來呢?”

——‘我進入司天監議事,一麵著手打探師父命我尋覓之物,一麵參與到奪嫡之爭。自知此中危險,必會招致殺身之禍,是故就連書信都不再與家鄉來往,便也無從得知夫人究竟幾時臨盆,我那孩兒幾時落地。’

他畢竟是一介凡人,縱能未卜先知,豈可料盡世事,可笑他聰明自負,世人敬頌,便有易子之名留於史記,卻連骨肉發妻都不能保。

——‘寶太一十二年八月,我自卜命中已有一子,才知夫人為我產下一子,然而夫人命相凶險,令我憂恐。當時先帝老邁,久病宮中,正當冊立儲君之際,我與麓月完婚之後,自然支持的是她同胞兄長,即是當今聖上與湘王兩兄弟。’

他身為易子,號稱天下易師之首,又被先皇授予特權,成為史無前例的“司天監駙馬”,當時便有傳言流出,謂之先帝有意令他接掌司天監大提點一職,所以幾位皇子都對他虎視眈眈,拉攏不成,便存心陷害。

——‘我唯恐有人打探出家鄉妻小,借此要挾,然而太子之爭正當關鍵之時,駙馬府外眼線無數,我不敢輕舉妄動。彼時我身懷一寶,名曰‘諸葛瞳’,有混淆視聽之奇用,我便使心腹悄悄前往朋友府上送信,托付他找人將此物送到家鄉妻子手中,再將他們母子送往別處安頓,熟料終歸是晚了一步......寶太一十三年正月初,我照常為夫人卜算平安,竟知她已喪命。’

墨在紙上暈開,雲華握筆的手微顫,餘舒從他泛紅的眼眶中看出他深深的悔意,竟有些不忍再見他寫下去。

雲華的寫述帶給她大量的訊息,有關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正一步步浮出水麵,她將相關的人和事結合起來,已有了一份推測。

“諸葛瞳”現在分明在辛瀝山手上,辛雅與辛瀝山父子兩人之間的不睦,十有八九因為雲華當年的托付。

就憑她和辛瀝山打了這些日子的交道,看得出來他不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辛雅就不一定了,那麼最可能就是雲華讓人到辛府去送寶,結果卻被辛雅給截胡了,辛瀝山事後才得知,所以一怒之下,和他老子鬧崩了,被攆出家門,十多年都不肯回去。

她這麼一走神的工夫,麵前紙上又多了幾段。

——‘夫人亡故,孩兒生死不明,我萬念俱灰,已萌生退意。說來可笑,那一日上元佳節夜晚,我卻要強顏歡笑趕赴宮宴,醉酒之後我回到司天監,誤闖大提點的太曦樓,卻從此處,無意窺見內院上空星辰鬥轉,異象天成,心知此間必定藏有寶物。’

他懷疑師父要他尋找的東西就藏在那一處,於是他連日夜宿司天監,以公務之名掩人耳目,廢寢忘食地卜算方位,最終鎖定了司天監坤翎局的一座藏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