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兩父子,同樣是對薛睿有養育之恩,薛皂的俠義心腸讓人敬重,薛淩南的挾恩以報卻令人心寒。她對薛淩南本身就不報好感,就憑他對薛睿這一副“養狗”的態度,她便沒必要向他報平安了。
薛淩南何曾被一個小輩這樣當麵頂撞過,看著她的眼神愈發陰沉,不怒自威:“小兒猖狂,你以為有了靠山,老夫就動彈不了你嗎?薛睿失蹤與你有關,今日你不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就別想從這裏出去。”
餘舒一貫是吃軟不吃硬,報以冷笑,道:“我能有什麼靠山,我的靠山就是我自己。我要是怕了您,今天就、不敢來,您要是想收拾我,我說再多都沒用。”
升雲觀那一晚大提點擺出那麼大的陣仗,薛淩南肯定知道出了什麼事,他和大提點一樣是老奸巨猾之人,要說他關心薛睿的去向是假,想從她嘴裏套話才是真的。
甭管他到底想打探什麼,她是一個字兒都不會多說。
薛淩南川眉攏起,他大概沒想到餘舒是這麼個臭脾氣,沒能詐唬得了她,他也拉不下臉再說軟話,這便歇了心思,板著臉警告她:“看你這般神情,那逆子想必是安然無恙,老夫有言在先,今後不論是誰問起他的去向,你且都說不知,若叫老夫聽到你對旁人說三道四,饒不了你。”
說罷他一甩衣袖,無聲下了逐客令。餘舒正巴不得走人,草草朝他一拜全了禮數,撩著裙角就跨門走了。到了書房外麵的走廊上,有下人上前接應,引著她出了院落,向西走了一段路,前頭就是花園,餘舒突然停下腳步,問道:
“三小姐現在府上嗎?”
那下人不明所以,老實點頭。卻見餘舒轉了個彎,走進花園裏,連忙跟上去阻止:“姑娘錯了,大門該往這邊走。”
餘舒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笑著說:“既然來了,順便探望你家小姐,你快跑去報個信兒。”
薛家上上下下都是極重規矩的,哪裏遇到過這樣隨便串門兒的客人,攔不住她,隻能跑快些去報信了。薛睿過生日的時候餘舒就在相府花園裏逛過,認得去薛小妹的院子怎麼走,不必人領路,三拐兩拐就摸到了地方。
這才是她今天到薛府來的真正目的。
薛瑾尋此時正在室內描女紅,剛聽下人跑來稟報,說是有位餘姑娘要來探望她,不等她房裏的大丫鬟問仔細了,就聽見院子外麵傳來一道爽朗的人聲:“瑾尋妹妹在嗎,我來看你了。”
薛瑾尋聽是餘舒,慌忙放下手裏的針線,一掃平時溫吞模樣,小跑出去,望見院門口站得人影,驚訝得不行,餘舒又喊了她一聲,她才忙不迭地讓守門的婆子放行,讓她進來。
“餘、餘姐姐,你、你怎麼、怎麼來啦?”薛瑾尋一緊張便有些口吃的毛病。
餘舒自然而然地牽住了她的手,端詳了她一眼,但見她神色如常,並無傷心形狀,便猜到她還沒聽說薛睿失蹤的事,於是笑道:“順路來瞧瞧你,走,我們進去說話。”
她反客為主,拉著她進了屋子。薛瑾尋住在相府的一個角落,從三年前十公主病歿便受盡冷落,一年到頭也沒個人來看她,薛淩南恐怕早就放棄了這個孫女,聽說薛母患了瘋病時好時壞,這偌大一座相府,她隻能依靠薛睿活著。
不久前,寧王戕害十公主一案水落石出,雖是還了薛瑾尋一個清白,卻彌補不了她受到的傷害,她的智力可能永遠停留在孩子的階段。
薛瑾尋見到餘舒很是高興,又不知如何表達,就將她這些日子繡的荷包和手帕都拿到她麵前獻寶,餘舒不懂女紅,隻管每一件都拿起來看了,再誇她一句好,薛瑾尋很快就紅透了一張臉,結結巴巴地將她繡得最好的一隻荷包捧給她說:
“送、送給姐姐的。”
餘舒道了謝,當場就係在了腰間,看到薛瑾尋眉眼都是笑,她心裏這才好受了一些,坐到她身邊,拉著她的小手,柔聲道:“你哥哥這些日子沒來看你,你想他嗎?”
薛瑾尋點點頭,乖巧道:“哥哥做正事,沒空來看我,我懂的。”
餘舒眼神一暗,伸臂摟住了她的肩膀,故作輕鬆道:“對,他是去辦事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回來,你如果想他了,可不能哭鼻子啊。”
薛瑾尋懵懵懂懂地問道:“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他一定會回來的,我們兩個一起等他好不好?”
“那好吧。”薛瑾尋並沒有意識到薛睿已經離開了,她隻是單純地記住了餘舒和她的約定,日後再有人告訴她薛睿失蹤了,她也會固執地相信——他會回來的。
餘舒臨走前,避開薛瑾尋將她屋裏的大丫鬟叫到一旁嚴聲叮囑:“我與你家大公子是結拜兄妹,將你家小姐當做親妹妹看的,你且精心伺候,自有你的好處,回頭她這裏出了什麼事,你務必到寶昌街餘府送信。”
未免這丫鬟壞事,她沒有多提薛睿,塞了一張銀票給她,連哄帶嚇了一番,這才放心離去,倒也不怕這丫鬟回過頭來跑到薛淩南麵前學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