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餘舒就到公主府取回了那柄古劍,景塵不知用什麼皮子給它做了一把劍鞘,抽出來還是破破舊舊的老樣子。拿到劍,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辛六,辛老太爺金盆洗手很久了,一般不見外人,他偶爾會在辛日重光大易館出沒,餘舒總不能天天去蹲點,隻能另辟奇徑。
辛六一見到她就留意到她頭上的皮帽:“天這麼暖和,你戴什麼帽子啊?”
“我不小心跌了一下,磕破頭,戴著遮羞呢。”餘舒掀起一角給她看額頭的淤青,把她嚇了一跳,連忙問她怎麼磕的,被她胡編了一段糊弄過去。
辛六鬆口氣道:“我當你為了景院士逃婚的事想不開呢,不是就好。”餘舒出嫁那一天,辛六就在送親的隊伍裏,親眼目睹了花轎出門又抬回來的一幕,雖然事後餘舒並沒有大哭大鬧,眾人卻都以為她是故作堅強。
餘舒心說她就是怕人誤會才戴帽子出門,眼下誰見了她額頭上的傷都以為她想尋死呢,真是晦氣——“我跟你說正事,我有件事求教辛老院士,你有法子讓我見見他老人家嗎?”
辛六聽說她想見她太爺爺,一口就答應了下來,拍胸脯保證道:“這回你算是找對人了,太爺爺可疼我了,平日裏就是祖父要見太爺爺都得看他老人家心情,我就不一樣了,甭管什麼時候我到東萊閣玩兒,太爺爺都沒有不見我的。下回我去探望他,帶上你一起就是了。”
餘舒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那你帶著我去,辛老院士會不會不高興,事後再怪罪於你?”
辛六大咧咧道:“才不會,太爺爺脾氣可好啦,上回我把他的寶貝菩提珠掉進火盆裏燒壞了,他都沒對我發火,我不過是帶個朋友去見見他,他有什麼不高興的。”
餘舒有時候真覺得,像辛六這樣沒心沒肺也挺好的,至少不會杞人憂天,幹什麼都理直氣壯。
“那你明天有空嗎?”她問。
“明天?明天不行,”辛六擺擺手,有點兒扭捏道:“我都沒來得及告訴你,我被選上擔任今年祭祖大典的捧器人,明天一早就出發前往華珍園了。”
五月初九乃是聖祖祭日,每年的那一天都會在皇陵舉辦祭祖大典,這是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事,由司天監主持。當中有一個環節,需要六名少男少女作為捧器人,供奉開國六器,這六個人選從來都是從,這是一項殊榮,去年的祭祖大典,餘舒就是領頭的捧器人,何況去年正是三年一次的大衍試後新生入院,她就成了最受矚目的那一個。
餘舒不由地替她高興:“這是好事啊,那我就等你從華珍園回來吧。”
辛六撅起嘴道:“好什麼好,你都不知道今年選上的都是些什麼人,連我在內全是仰仗家世入選的,沒一個頂事的人。像是那個文少安,他不是跟著你進了司天監嗎,又是去年的一榜三甲,原本他也入選了,有三位院士舉薦他呢,誰知道最後莫名其妙就被剔除了名額,連個說法都沒有,就被一個不學無術的世家子弟頂替了,書苑裏好些人都在背後說閑話,嘲笑我們呢。我倒寧願自己沒被選上,好過丟人現眼。”
餘舒微微皺眉,心想太史書苑越發不像話了,文少安倒是沒和她提過這件事,大概是怕給她添麻煩。
辛六還在抱怨個不停:“今年又有兩位院士告老了,新來的院士就會擺架子,教的都些陳芝麻爛穀子,個個藏私,一點真本事都不舍得拿出來。書苑裏到處都在拉幫結夥,沒多少人一心向學,上個月還有個女院生遭人排擠,不堪受辱主動退學了,氣地司馬院士狠狠罰了那幾個挑事的,結果卻不了了之。唉,害得我一天天都不想到學裏去,不如早點兒嫁人得了。”
餘舒前半段聽著唏噓,到她最後一句便忍俊不禁,戳著她額頭道:“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
辛六驚覺她竟順嘴把心裏話說出來了,羞地捧住臉:“哎呀,我可什麼都沒說。”她和古奇的婚事已經定下了,有湘王妃作保,兩家長輩交換了兒女的生辰八字,再下來就是去坤翎局申請官婚文書了。有餘舒在,這就是一樁小事。
餘舒上午和辛六見過麵,又到忘機樓去看了看,找到辛瀝山和他商定開張的日子。上個月她腿傷養好,就去請辛瀝山出山,說服了他到她的大易館坐鎮,當然辛老五作為一個奸商是絕對不會吃虧的,他一張口就要分她一半幹股,最後被餘舒砍到三成紅利,另外答應他給人卜卦收取的酬金歸他私有,兩個人談妥了條條框框,她這才哄著他簽了契約。辛瀝山第二天就厚著臉皮包袱款款住進了忘機樓,重新過上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不過這三成紅利給的不冤枉,辛瀝山本身就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而且他發明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都可以拿來盈利,最重要的一點,他出身十二府世家,曾經是響當當的兩榜魁首大易師,公認的辛家下一任家主,雖然後來他和辛雅父子反目被逐出家門從此一蹶不振,但他多年的人脈還在,隻要他肯出山,招納幾個有真才實學的易師到忘機樓來坐堂不在話下,不愁他們大易館紅火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