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貞元年,臘月二十七吉日吉時,夏江皇後誕下皇長子,崇貞帝大悅,一日三賞鳳藻宮。喜訊傳出,滿朝歡喜,一掃早先陰霾。
司天監大提點餘蓮房親自為大皇子批卜八字擬選大名,後由崇貞帝賜名——劉嬴。
太曦樓內,宮中太監傳了話便弓腰退下。餘舒得聞皇帝從她精挑細選的十幾個字裏唯獨挑中了一個“嬴”字,不由地輕歎一聲,坐在寶椅上喃喃自語道:“看來這個孩子確是與我有緣了。”
“嬴”者,滿而有餘。
除夕夜,一場大雪忽如其來,一連下了三天不停不休,正如餘舒先前勸說崇貞帝退兵時所言,這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北方,仗是打不起來了,五萬兵馬留守足以。越往北方越是嚴寒,馮嘯率領的討逆大軍有一半是從兩江調兵,不適應冰天雪地的氣候,若是沒有搶在變天之前及時撤走,可想而知要凍死多少兵馬。
大雪封路,正月新年的宮宴不得已取消了,文武百官也多是窩在家裏,等待雪停。半個月前因為皇帝聽信餘舒上疏,下旨撤兵而對她諸多不滿與攻訐的大臣們,這會兒一個個都心虛的不行。
從除夕到正月初六,這場雪下夠了七天,才斷斷續續不情不願地停了。幸而百姓們年貨備的充足,關起門來也能過日子,不必出門走親戚,這個年過得倒是別有滋味。
隔日,天氣放晴,京城大街小巷處處可見掃雪的身影,還有那些穿著厚厚的棉襖棉褲跑來跑去打雪仗、堆雪人的孩童。
好些年沒見過這樣的大雪,孩子們都玩兒瘋了,就連大人們也蠢蠢欲動。餘舒北大廂的幾個丫鬟,早起伺候了她梳洗,等她到書房練字,隻留下安倍葵子伺候,便一個個偷溜到院子裏去玩雪。
餘舒臨摹了一張字,抬頭看到安倍葵眼巴巴地望著窗外,便笑道:“你也去吧,不用杵在這兒了。”
她的字不好看,這半年來卻是下了功夫勤練,從勉強見人到拿得出手,進展得飛快,雖不能說多好,但也有了她自己的風骨。
安倍葵子扭捏道:“主人不如也歇歇,到外麵去走走吧,奴婢聽說少爺和白冉他們昨天堆了好大一個雪人,今個兒周總管要帶人雕冰燈呢。”
餘舒望著窗外皚皚白雪,並無心動,輕輕搖頭道:“你且去吧,我嫌冷呢。”
其實她也不是怕冷,隻是沒有玩性罷了。北方戰亂、朝中隱憂,如今每一件事都需要她操心費神,何來的閑情逸致去玩耍呢。
安倍葵子蹦蹦跳跳去了,餘舒靜下心來又寫了小半個時辰的字,擱筆伸了個懶腰,叫了一聲外麵,無人答應,想是都出去看熱鬧了,她們難得歡脫一回,餘舒倒是不生氣,兀自將茶壺放在爐子上燙熱。
不多時,一早去了東院兒的芸豆便抱著一隻托盤回來,進門見到沒個人伺候,餘舒居然自己在燙茶喝,連忙放了東西,上前接手,嘴裏不輕不重地念叨:“這群丫頭片子,準是跑去玩雪了,等人回來奴婢再收拾她們。”
芸豆這些日子以來越發地穩重了,本來不如鑫兒妥帖不如林兒機靈的她,如今卻將北大廂一群丫鬟管的服服帖帖,穩穩占著餘舒跟前頭號大丫鬟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