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罕見的情況。
作為一個隻有閱讀這一愛好的文學係學生，他清楚地知道一些心理雜症。
比如強迫進食，比如解離，這些都是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一部分表現方式——
人在目睹、感受難以忍受的死亡恐怖的時候，常常會控製不住自己，做出事後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是啊，我一看到喰種的屍體就想吃，就算知道自己的腸胃會痛得死去活來，就算吃了那些怪物的肉說不定會死……可我就是這麼一個喜歡損人不利己在白鴿提箱者後麵撿便宜的怪胎——”
“……”
“你幹什麼……？放開！”
“吐出來！”
“吐出來？我現在吃喰種的屍體，有一天說不定會吃人類的屍體——”
“不要說了！”
從未有過的高聲貝讓她怔住。
“不……我隻是……”少年垂下眼，局促地避開她的視線。剛才的爆發，似乎連他自己都吃驚愕然，“我隻是覺得……”
一瞬間，高摫泉新作的一句話從他腦中浮現，成了他此刻的救命稻草。
“隻有有意識犯下的錯誤，才是真正不可饒恕的罪。”
【5】_40/60s
“你的身上……有喰種的臭味。”羅拉眯起眼，留著指甲的指節慢慢地握成拳，“你……變成了喰種？”
少年背脊一僵，黑色瞳孔一圈圈擴大：“我……”
羅拉鬆開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曾對我說過，‘隻有有意識犯下的錯誤，才是真正不可饒恕的罪。’”
他的眼中，劇烈的情緒不斷震蕩。
“……謝謝。”
“……不必。剛好想到這句話而已。”
四十五秒。
“你……”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沒見，少年的變化讓她無比驚愕，“你的頭發……”
白色的……頭發？怎麼會，為什麼他的頭發全變白了？
“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他平淡地開口，仿佛說的再無關緊要不過，“你怎麼在這裏？”
“隻是工作需要……”羅拉將手中的鑰匙收回口袋，打量少年的同時，眉頭輕輕攏起，“你，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她指的並不是外表，而是一些更深層的東西。
“……想開了一些事。”少年眺望窗外，沉靜寡淡的目光仿佛落在千裏之外的某個地方，“還記得我說過的……有人曾告誡我，‘與其傷害別人，不如成為被傷害的人’嗎？”
當然不會忘記，那個時候是她與少年的第一次相遇，她因為吞入堅硬的喰種肉而腹痛無比，而他去而複返，不顧她的冷言冷語，堅持背她去醫院。
「放我下來！你很閑嗎？有空良心泛濫帶一個吃屍體的怪胎去醫院？還是因為她‘吃喰種屍體吃得肚子痛’這麼可笑的原因？」
「……」
「你沒聽見嗎？再不鬆手我就咬你了！」
「……」
「Kabeng——」
「痛——」
「……這樣還不鬆手？你是聖母嗎，被人咬了還毫無怨言熱心地背她去醫院？」
「怎麼可能毫無怨言。但是這和我送你去醫院是兩回事。」
「……為什麼？」
「曾經有人告訴我，‘與其傷害別人，不如成為被傷害的人’。」
「切，這話你信？」她忍不住用看傻瓜的眼神看她前麵的那人。
「……」少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幾秒，「……我，‘願意’相信。」
“願意”相信……？是什麼意思？
她一直不曾理解，然而現在，說出這句話的人竟然再次重提。
“記得，‘與其傷害別人，不如成為被傷害的人’……告訴你這句話的人，是你很重要的親人吧？”
少年沒有否認，隻低聲呢喃，再一次地重複這句話：“‘與其傷害別人，不如成為被傷害的人’……”他的唇角沒有上揚，卻仿佛勾勒著一絲自嘲，“這句話，終於讓我信不起來了。”
“……”曾經讓她覺得可笑的言論被否決，可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不管這句話對不對……你看起來比以前疲憊多了。”
“隻要忙完了這陣子就好。”他端著咖啡抿了一口，從窗外收回視線，“你最近還有出去‘覓食’吧？……雖然現在已經適應，食用喰種屍體不會有任何不良反應……這段時間還是盡量控製一下比較好。這個區聚集了比平時多幾倍的白鴿提箱者，都是從CCG總部派來的搜查官，不要被他們發現了。”
“……那你呢？”
“我？”他的神情明明是那麼陌生，卻仿佛仍是她所熟悉的那人，“我有必須要做的事，當然也不能被他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