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著他這如釋重負的樣子,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憤慨和不甘,不禁有些奇怪了。
謀劃的大業眼看著要成功,被江獨樓一計假死破壞的功虧一簣,他不僅不生氣,居然還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這算怎麼回事?
再看江危的表情也不像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一樣,不禁讓其他人有些想入非非了。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一個陰謀?是他們三人聯手做的一場戲?有的聰明人甚至連這場戲最終的目標獵物都給標了出來:蕭良,或者說是西戎。
可他們還是覺得應該不會是這麼簡單。
江曄到大殿中央,在文武百官滿麵疑惑中跪了下去,“罪臣江曄,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江曄,”江危質問:“與西戎暗中往來,並且將蕭良偷放入境,使殿下和王妃重傷之人,是不是你?”
江曄保持著以頭觸底的姿勢沒有動,回答說:“是。”
他這不冷不淡的一句話讓全大殿的人都沸騰了。
所有人,一半在震驚他不聲不響幹大事為父報仇,如今滿盤皆輸,竟然還能如此淡定。是他認命,還是留有後手?一半在譴責他沒有良心不顧手足之情傷害昔日尊師兼叔伯,不分是非對錯,沒有半點道德正義。
江危把龍案一拍,讓議論的人閉了嘴,然後問江曄:“事出何因?”
這話問在眾人關心的點上了,大家都抻脖子聽著。
江曄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頓了一下,頭依舊碰著地麵,沒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隻有柳蟄注意到他扶在頭兩側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想起了那日在晉南王府大廳,江獨樓拚命護住柳蟄,肩膀撐起了環臂粗的房梁。高尊引起大火後意圖帶他逃跑,可江獨樓卻在火燃燒起來的一瞬間,放出了一支銀刀。
那支銀刀原本是奔著高尊去的,卻在穿過火海時偏了方向,直奔著江曄而去。
而高尊幾乎是下意識地替他擋住了那把刀。
平心而論,高尊看著他長大,不逼他做事時,真的拿他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
他會給他添衣,出門記得囑咐下人帶傘,生了病不離床前……
那句話,他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柳蟄有些擔憂的看看江獨樓。
江獨樓也盯著江曄。
“一切都是被威脅的”這個說法是高尊死後、江曄從容被捕時,稍稍來遲的葉長安透露給他的,一個是他確實就是被高尊逼著做了這些事,不管這是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另一個是,不管江獨樓還是江危,知道真相的人都想給他留一條活路。
江危知道他的脾氣,見他跪著低著頭不說話,當即就有些發慌,握著龍椅扶手的手有些發緊,好像椅子上生了倒刺一樣,坐不安穩。
就在江危想再問一次時,江曄緩緩抬起了頭,沒說話,先看了江危一眼。
他想起來一句話。
那是天下依舊披著太平的假麵時,他對柳蟄說的那一番話。
他現在回想當初那個滿臉稚氣的自己對著柳蟄趾高氣揚的大放厥詞,讓她和殿下與江危劃清界限,不要讓前庭戰火燒到那時還如同透明人一樣天真無邪的江危身上。
柳蟄嘲諷他“若是真為他好,這些話就不該跟我說,你知道最該聽見這句話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