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人挫賊也嫌(1 / 3)

出拘留所的第二天是從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泡饃開始的,小胡同裏那種,牆麵煙熏深黑,桌麵油汙一層那種小店,但味道絕對正宗,一碗下肚,熱湯配辣子能逼出額頭一層細細的汗珠來,大長安市井的糙漢爺們喜歡的就是這感覺,吃完出門,咳一聲、吐口痰、擤把鼻涕,那渾身是勁的感覺別提多爽了。

不過平三戈可有點不爽,又開始重複昨天的事了,布狄這貨帶著他穿巷走胡同,明明筆直一條路他要拐幾個彎,一塊錢的公交車錢都摳似的,專門磨鞋底玩。

“嗨,肥布,去哪兒呢?”平三戈終於不耐煩了,憤而停下了。

“見幾位哥們去啊,進去這麼多天,他們肯定想我了。”布狄道。

“快算了吧,進去連個送包方便麵的都沒有,還哥們?”平三戈挖苦道。

布狄嘿嘿傻笑著退了兩步,跟平三戈說著:“介個你就不懂了,婊子無情賊無義,講情義那不合規矩,不能講滴。”

“不能吧,好歹同夥呢,都沒這點情義?”平三戈不信道。

“也不是沒有,是不能有。”布狄強調道。

“為啥?”平三戈懵了。

“情義是根繩子,會拴住你,走不了多遠,也幹不成什麼事。這行很簡單,要麼忍,要麼狠,要麼……滾。”布狄道,不客氣地噴了平三戈一句,大搖大擺走了。

平三戈氣著了,憤然跟在他背後道著:“不就是個賊麼?裝什麼逼嘛?摳得連公交車錢都舍不得出,你弄那手機換錢,我還給你望風了,有我一份啊。”

“這是我老大教滴………說你傻吧,還強嘴,自己想想,我昨天帶你走的路,有什麼特別地方?”布狄頭也不回地道。

“有個屁,不是小胡同就是垃圾堆,那兒都是臭烘烘的。”平三戈怒道。

“對,差不多就是這樣,可這種地方,難道不特別?”布狄問。

“沒覺得很特別啊?”平三戈道,不料布狄驀地回頭,很失望地盯著他,平三戈腦子飛快一轉,眉頭一皺驚省了,脫口道著:“是不是躲那個……那個……”

他手指朝上方指指,然後指到遠處一個監控探頭,此時嘴才跟上思路道:“監控?”

“這還差不多。”布狄臉一變,笑了。

“可咱們沒偷東西,躲什麼監控?”平三戈問。

“你特麼真是光著屁股作賊,膽大不知道害臊……知道警察有多厲害麼?”布狄訓斥道。

平三戈一摸後腦,一頭霧水問著:“就厲害你不犯事,他能怎麼著?”

“因為咱們要犯事,所以在不犯事的時候就更要注意,那些警察比地老鼠還厲害,你在哪兒吃飯了,經常和誰一塊,住那兒,手機聯係的誰誰誰,甚至你和誰約炮,他們都刨得出來,平時不小心,等一犯事,人能刨出來的東西,都有可能讓你罪加一等。”布狄道。

這話聽得平三戈凜然心驚,直豎大拇指道著:“我操,厲害!還有這麼高深的經驗啊。”

“一般般啦,這是入門級的。”布狄道,又狠狠噎了平三戈一下,噎得這位生手不說話,越說越顯得自己像白癡。

換了另一種心態走路,那眼前的風景又截然不同了,平三戈注意著布狄的選位,這家夥像一台精準程序控製的肉形機器一樣,總能在有監控的地方一拐彎,溜了,等再出現,肯定是一個無監控的區域,萬一路兩頭的避不開,他也有辦法,等一會兒,等那種速度極慢、車廂極高的大公交或者大貨廂車,跟著車快跑幾步,就把自己自然地藏到監控的盲區裏了。

兩人走走停停,平三戈倒也玩得頗有興致,不多會兒眼前的視線一開闊,城市中間一個偌大的公園現在眼前,那種開放式、沒有圍牆的公共環境,牽著狗遛彎的、穿紅戴綠扭秧歌的、坐在長椅上曬太陽的,以及圍了一群不知道是下棋還是玩麻將的,差不多就是中老年等死階層的俱樂部。

布狄帶著平三戈穿過人群,往公園裏走,遠處的人工湖畔似乎就是目的地了,在一塊寫著“蓮湖公園”字樣的地方布狄一伸手指著,命令似的口吻告訴平三戈:“在這兒等著?”

“啥意思?你老大怕醜不敢讓人見啊?”平三戈不悅道。

“那倒不是,收你這麼笨的,我怕出醜啊。等著啊。”布狄沒聽出來平三戈話裏的挖苦,反而把平三戈挖苦得噎到瞪眼了,他大步大步流星奔向湖邊,遠遠地打著招呼,那興奮的樣子,幸福感滿滿地真是快要爆棚了………

“不太安生啊,早上我往紡織城那片遛了圈,眼瞅著教黃折了。”喬玉琨道,他臨欄而立,翩翩白衣的,恰似一濁世佳公子。

另一位靠著欄杆,長發蓄胡,穿著多袋馬甲,像劇場的導演那般裝束,為難地道著:“教黃也算個老人了,怎麼這麼不小心?換手的都被抓了?”

反扒應劫而生,而扒竊同樣是應劫而起,現在已經不是單獨的扒竊了,有下手的,下手會迅速交給另一人,叫換手。換手後馬上銷贓,叫擦手,流程式作業,單抓到那個環節也不至於把全窩端了,可現在似乎有變化了,已經換手都被抓,那說明警察的水平又在升級了。

“是中了埋伏,我也很奇怪,好像他們預知這三人要去似的,剛下手被就逮了,教黃已經跑出很遠了,可恰恰落到埋伏圈裏了。”喬玉琨道。

“越來越他媽不好混了。”導演使勁抿著嘴唇道。

“對了。”喬玉琨又補充道:“我上了兩次公交,都被盯上了,不是什麼節日,也沒聽說嚴打啊,看得這麼緊?”

“那就悠著點,什麼時候還鬆過似的?大表姑說了,寧願錯過,別範過錯,上回肥布扛了罪,咱們溜得已經很僥幸了。”導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