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琥搭車趕回警局,一口氣跑上二樓,就見走廊上站了幾個人在討論最近的案子,看到他,有人陰陽怪氣地說:“幾起自殺案搞了這麼久都搞不定,還要讓我叔叔來幫忙。”
“是啊是啊,據說有人連血都怕,真不知道怎麼當上重案組組長的。”
說話的是隔壁偵查科的警員,好像叫李什麼來著,關琥跟他不熟,隻知道他是警界二世祖,幫腔的是他的同事。作為重案組組長,蕭白夜是不夠合格,但平心而論,他是個好上司,關琥最討厭這種背後道人是非的做法,走過去,故意裝作被絆住,將那個隻會說大話卻瘦得像竹竿似的警員撞到一邊。見狀,大家馬上停下閑聊,七手八腳地去扶同事。
“對不起對不起,沒撞壞你吧?”關琥皮笑肉不笑地說完,不等對方回應,他已經進了辦公室,砰地將門關上,任由那幫家夥在外麵氣得直跳腳。
江開正在門口複印文件,看到這一幕,忍著笑衝關琥直豎大拇指,關琥問:“怎麼回事?一幫人不做事,在外麵唧唧歪歪的。”
“上麵下來命令,讓咱們結束對自殺案的調查,具體的你去問組長吧,他開了一天的會,就為這事。”說著江開往裏間指了指。
關琥探頭去看,隻見蕭白夜正在低頭看資料,他跑去敲門,不等回應,就直接衝了進去。
“我剛開會回來,”見是關琥,不等他發問,蕭白夜先開了口,“上頭的原話是近來基層辦案浮誇,人浮於事,為了立功,硬是把簡單的自殺案定性成連環殺人案,還弄出什麼密碼混淆視聽,讓馬上結案,還說重案組如果實在沒事幹,不如去檔案室查舊案。”
關琥一聽就火了:“奶奶的這是哪個孫子說的?我昨晚差點被撞死,現在好不容易有點眉目了卻不讓我去查!”
“那個‘孫子’按輩分來算的話,我該叫他聲叔叔。”沒被關琥的火氣影響,蕭白夜依舊慢悠悠地往下說,“不過這也不是他的意思,而是更上麵的,你也知道上麵一些關係錯綜複雜,很有可能有人玩過神仙樂陶陶,繼續下去的話,會對他們的地位產生不利。”
“那他們的消息也太快了吧,知道這些資料的人一個巴掌就數得過來。”
“所以是誰說的呢?”蕭白夜擺弄著手頭上的文件,歎道,“警界內部的關係可比外麵的案子更複雜啊。”
“我還打算來彙報剛找到的消息呢,得,現在什麼都不用做了。”關琥雙手叉腰,兀自生悶氣。
“你可以說,我又沒說我不聽。”
聽出蕭白夜的話裏有所鬆動,關琥來了精神,馬上關好門,拉下百葉窗,將葉菲菲的攝像機打開給蕭白夜看,同時將自己從昨天被歹徒襲擊再到今天的各種發現仔細地說了一遍。聽完後,蕭白夜沒說話,將手上的文件袋遞給他,關琥打開一看,是那幾名自殺者的出行記錄和謝淩雲的檔案。
“欸,頭你不是一直被拉去開會嗎,怎麼搞到的資料?”
“我就不能一邊開會一邊搞嗎?”蕭白夜一臉平靜,像在說一件多麼普通的事似的。
關琥忽然覺得他這位怕血又潔癖的上司還是很英明的。
簡要捋了一遍手上的文件,關琥發現一切正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陳小萍、王可、許英傑、王煥成都在半年前去過敦煌,前後時間也隻是相差幾天。
再看謝淩雲,她往來敦煌的次數就更多了,尤其是三年前在她上大學期間,竟然請假在那邊待了一個多月,原因不詳。
至於她的家庭,檔案上也寫得很詳細——謝父淩展鵬是大學教授,母親是中學教師,但在謝淩雲幼年時兩人就離異了,父親辭職去了外地,謝淩雲則一直跟隨母親生活,母女二人沒有常聯絡的親戚。
此外,高中時謝淩雲曾有過一次記過處分,因為她將同班男生推下樓導致對方小腿骨折;大學時期她積極參加各種探險活動,但沒有較親密的朋友;現在她的父母都已過世,她自己也因為工作原因很少在家,所以熟悉她的人不多。
“有點暴力傾向的女生,雖然從她的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蕭白夜指著她的照片說。
“張燕鐸也這樣說。”關琥嘟囔。
“誰?”
關琥回過神,把話含糊過去,轉而看向小柯送來的報告,說:“看來小雲跟莫高兩個ID都是她在操縱了。”
“的確都是出自她的IP地址,但這隻是初步判斷的結果,還有待進一步的調查,不過聊天室裏提到的有關旅行社提供免費旅遊的話題,經證實並無此事。”
“所以她慫恿大家參加旅遊的目的是什麼?用活人來做飛天實驗嗎?”關琥隨口說完,見上司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他心裏打了個突,“不會真是這樣吧?”
“這事可說不準。”蕭白夜拿起放在手邊的紅茶慢慢品著,動作優雅得讓關琥有種張燕鐸的即視感,“從昨晚歹徒有目的地攻擊你這點可以看出,幕後凶手不是一個人,而是頗具規模的團夥;謝淩雲父母雙亡,不排除她為了賺錢讀書而答應與犯罪團夥合作的可能。”
對於那個犯罪團夥的性質,關琥心裏隱隱有了些猜測,不過光靠手頭上這些資料還遠遠不夠,他需要更為確鑿的證據。現在謝淩雲去敦煌了,欒青也去了,看來要解開飛天的秘密,自己也得去一趟才行。
“頭,”心裏做好打算,他抬起頭對蕭白夜說,“我打算去趟敦煌。”
“好啊,最近你也沒放大假,幾起案子也快結案了,你去旅遊放鬆下心情也不錯。”
看來迫於上邊的壓力,隻能以這種方式查案了,好處是他很自由,壞處是他得把剛到手的槍再交回去,是以關琥的打算是——“頭,我想再申請一把配槍。”
像是早料到他要說什麼,蕭白夜完全沒表現出吃驚,往椅背上一靠,沉吟道:“這樣啊,休假是要繳槍的,我的屬下也不能享受特權,不過剛好我才接到一個跨省殺人的案子,要是你借旅遊之便過去幫我查案的話,我也比較好說話。”
“是!”接過蕭白夜遞過來的配槍申請單,關琥認真地向他行了禮,又問,“那能再拜托您一件事嗎?”
“什麼事?”
“查一下她的資料。”關琥將欒青的照片遞過去。
蕭白夜衝他擺擺手,表示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麼。關琥領命離開,走到門口時,又被上司叫住。
“聽說那邊的李廣杏脯跟鳴山大棗很出名,記得多帶些回來。”
關琥回過頭,就看到他的上司悠哉悠哉地靠在椅背上喝茶,那感覺很像是比起這個案子,他更對當地的小吃感興趣。
好吧,有關上司英明的評定語他決定暫且收回來。
關琥收好所需的文件,又去領了配槍後,回家簡單收拾了行李就出門了。
在趕去機場的途中,他突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他忘了問這次的差旅費給不給報銷。
由於暑假是旅遊旺季,經濟艙的機票已經銷售一空,關琥隻好忍痛咬牙買了頭等艙機票,在櫃台辦理完行李托運,手裏拿著登機牌,他感到了那張小小紙牌的重量,這次押寶押這麼大,要是什麼問題都沒解決,他連個報銷的借口都沒有,恐怕連下個月的飯錢也要沒著落了。
盡管心裏滴著血,關琥還是有條不紊地經專門通道上了飛機,乘客還在陸續登機,他坐著沒事,將手機拿出來翻看在謝淩雲家裏拍的照片。謝家的牆壁上畫了不少圖形,他本想傳給尚永清,但一直沒時間跟尚永清聯絡,此刻看著這些形態詭異的圖形轉念一想,既然張燕鐸說這些圖都曾經出現過,那給不給尚永清應該不會影響到什麼吧。
閉上眼思忖這幾天發生的種種,每次想到最後,關琥的思緒都會歸於一點——什麼是飛天?什麼是永生永福?花那麼多錢將各行業、階層的人騙過去,隻有一種可能……
身後傳來腳步聲,緊跟著有人坐到了他身旁,關琥本能地換了個姿勢坐直身子,誰知當他轉頭看到坐在外麵的人時,頓時呆住了。
旁邊的男人上身穿著收腰的淺藍色襯衣,底下是條灰色休閑褲,腰間是條銀色寬腰帶——幾個小時不見,雖然換了身衣服,但削瘦身形配上標誌性的微笑,不是張燕鐸那家夥還是誰?
“我的眼睛應該沒出問題吧?”關琥喃喃道。
張燕鐸回了他一個淺淺的笑:“不是,就算是有藥物中毒後遺症,過了這麼久,也該消失了。”
“不是我眼睛的問題,那請解釋下為什麼你會在飛機上,還坐在我的鄰座?”
“因為跟小魏約的籃球賽他爽約了,我一氣之下就決定出去旅遊,沒想到會這麼巧跟你遇上。”
“看來從體育競技項目的數量來算,今後你被爽約的次數還會有很多。”
“對此我深有同感。”
見張燕鐸一臉誠懇地接受了自己的吐槽,關琥忍不住了,側過身說:“那張先生,能不能拜托你想個好一點的借口來解釋你的行為,你現在純粹是在欺負警察的智商吧?”
張燕鐸不說話,隻是盯著關琥看,關琥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看什麼?看人長得帥嗎?”
“不,觀察細致、思路清晰,證明你身上的毒素真的解了。”
麵對這不知是擔心還是吐槽的表達方式,關琥無話可說,把頭轉回去往椅背上一靠,將毛毯蒙到自己臉上。
“你還好吧?”
耳邊傳來善意的詢問,關琥有氣無力地答:“如果你的目的地不是敦煌的話,我就還好。”
“原來你也去敦煌啊,那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為了避免被噎死,關琥停止了追問。要不是有任務在身,他真想問張燕鐸為什麼緊跟著自己不放,他到底有什麼目的?是單純對案子好奇還是根本就跟犯罪集團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