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生父將他這個病秧子逐出家門,母親帶他守在沈家大門前,苦口婆心勸解時,他沒跪過!
當年,他親自手刃那個,曾對他有提攜之恩的老領導時,同樣問心無愧,未曾跪過!
當年,他窮途末路,連夜請調援兵,被那個老兵油子挖苦,下跪就給你人馬時,他依舊未曾跪過!
天地君親師?
這輩子,唯母親離世時,他跪過。
唯數十萬袍澤陣亡關外時,他跪過。
如今,他貴為舉國公認的北瞾天王,軍部頭號人物,即便見了帝京那幾位長老,也敢平起平坐,並肩而行。
這個繁榮時代,是他沈卓打下來的!
他對得起四萬萬家國百姓,他對得起麾下袍澤,他……,確實沒道理以跪謝罪!
不提這些,眾生見他如見神,由來隻許別人跪他沈卓,什麼時候,輪到他沈卓,收膝跪地?
這不亂了套?
“哥,別這樣!”曹英深深吸氣,與程森一前一後夾擊沈卓,試圖懇求他收回決定。
偌大的院子,擠滿人影。
韓生也在這一刻,頭皮發麻,他連忙跑到於蘭跟前,小聲嘀咕。
於蘭剛要開腔,站在沈卓對麵的程森,高逾兩米的壯漢,突然踉踉蹌蹌倒退六步,六步落下,地麵呈現六處裂隙,像蓮花綻放!
沈卓緩慢抬起頭,目光淩厲。
程森下意識捂緊胸口,數股紊亂的氣血在五髒六腑橫衝直撞,他清楚,若非沈卓手下留情,這一刻的他,絕沒機會繼續站著。
轟!
錦繡華麗的正蟒袍,於半空揚起一道完美的弧線,飄然落地。
沈卓匍匐身子,兩側掌心朝天,同時額頭貼地,先前栩栩如生的白蟒圖騰,順著他的動作,盡數收斂鋒芒。
刹那間。
滿堂死寂。
徹底攔截失敗的曹英,程森,先後揚手,匆匆跪地,一屋三個鐵骨錚錚的軍人,盡皆收起尊位。
嘩啦啦。
下一秒,於嘯卿跪地。
於冰,陳聰這對年輕人,連帶韓生,同時跪地。
餘者,均以這樣的方式追悼於嘯川。
偌大的院子,風過無聲,於蘭抱著大兒子的遺照,靜靜站在棺木前,這一刻的她,就感覺好驕傲!
“川兒,你終於回家了。”
於蘭聲嘶力竭的呐喊,通過院子,傳進小巷,傳進眾人耳畔,然後飄啊飄,伴隨著天空一閃而逝的青鳥,似在尋求回應。
湛湛長天之下。
有人高舉白色康乃馨,有人低垂腦袋默默哀悼,也有老人輕輕啟動收音機,又一遍聽起評書裏的沙場往事。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隻不過是他們在負重前行!
於嘯川也好,背負無數戰功的北狼鐵蹄也罷。
又或者其他番號的兵團。
他們,均有一個共同且可愛的名字——軍人!
“太平本是兒郎定,不見兒郎享太平,一路走好。”
“英雄,一路走好。”
十裏明公山路,數以萬計翹首以盼的普通居民,終於等到那輛掛著黑花,排在第一位的大巴車。
行駛速度緩慢。
沿途不斷有人拋擲白色康乃馨,渴望用這樣的方式,祭奠這位壯烈殉國的年輕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