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董漢山,陳四癢一眾,沈卓獨自走在懷中市,人影綽綽,半天見不到一個蹤跡的所謂商業街。
這個點,還沒正式進入休息的階段。
但,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塵沙,加上懷中市,人口本就在少數,偌大的商業街,竟然隻有沈卓一人。
昏黃的燈光,在冷風的吹拂之下,唯有落葉在其跟前輕舞。
茫茫然四顧。
蕭條,悲壯,一股肅殺之氣。
沈卓雙手負後,慢慢悠悠的踩著布滿塵埃的市道上,獨自前行,時而原地駐足觀望,時而加快步伐。
這段時間因為身體抱恙,阿刁,曹英幾乎形影不離,就怕自己中途會出了什麼茬子,這會兒能獨處,確實很難得。
遠處的汽笛聲,還在半空嗚咽,隻是早已看不清蹤跡了。
沈卓抬頭,蒙蒙月光裏,一棵桃花,從隔壁屋舍探出頭來,正好覆蓋住,近前的一根燈柱。
光影迷離,忽明忽暗,隻不過,淡淡桃香,還是那麼的令人心神愉悅。
此年今日,你在想著誰?
沈卓簇起眉梢,嘴角泛起一抹弧度,強顏歡笑!!!
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自家小素容,最最喜歡的花,除了向陽而開,生生不息的大向日葵,就是桃花了。
同樣忘不了,那年,笑容裏露出兩顆小虎牙,隨手搖落一樹桃花的年輕小姑娘!!!
“我應該很快,就去陪你?!”沈卓抬頭,靜靜凝望著,頭頂如磨盤大的月亮。
天上人間。
他在茫茫人間,愛的人,掛念的人,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人,則在天上。
天上有月,有風,有瓊樓玉宇,想必,也應該有自家小素容,最喜歡的桃花,以及大向日葵!
人,有時候不能閑下來。
一旦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情緒不穩定。
這會兒正式送別董漢山,夏冬蘭夫妻,近段時日,應該沒什麼事做的沈卓,走在回返路上,竟然看見了素容。
“素容?”
沈卓低聲喊了句。
她在風中回頭,還和當年一樣,穿著簡約但不簡單的服侍,耳畔,還恰到好處的別了一枚桃花。
她還在風中衝自己笑,隨著嘴角的弧線,小幅度上揚,逐漸露出兩顆,可可愛愛的小虎牙。
她背著上學時代的書包,左右手小心翼翼的扣緊書包帶,頭發則梳成了兩根,大大的粗粗的麻花辮。
“少卿?”
冥冥之中,沈卓似乎聽到,她在呼喊著自己。
並衝自己努力的揮揮手,容顏清澈,一跺腳,一抬頭,應該很想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但礙於羞澀,始終沒有動。
這麼多年。
他征戰北疆,從未和兄弟袍澤們提及,自己在家鄉,有個很喜歡很喜歡,也希望能與她共白頭的年輕姑娘。
他始終,將她放在心裏,偶爾想念了,便寫一封信,從北到南,從鵝毛大雪的地方,一路送抵豔陽高照的杭城。
不與人提及……
反倒不是害怕其他人惦記著自己的小素容。
他想默默努力,迅速成長,等到真正光芒萬丈的那一刻,告訴世人,告訴這個時代,他的正王妃,究竟是何許人也!
他的願望很少,卻很大。
其中一件,就是為素容披霞衣,戴鳳冠,然後,在自己和她,最風華正茂之年,結為夫妻。
如今,一切成空!
沈卓站在昏黃路燈下,目光溫柔的凝望著,站在二十米開外,始終笑臉對著自己的納蘭素容。
一眼萬年!
怎麼看都看不夠。
許久,沈卓跟著笑了起來,眉眼如皎月,然後伸手,一步邁出,試圖靠近,試圖擁抱自家的小素容。
一粒白色的,透明狀,細小到幾乎不可見的物體,落入沈卓攤開的掌心間。
冰涼於一刹那,接觸肌膚,然後徹底融化,消失不見。
沈卓茫然抬頭,先前塵沙肆意的商業街,竟然下起了雪,斷斷續續,沉沉浮浮,越來越大。
這一幕,讓沈卓徹底醒神。
他眯起眼,再看向路燈去的方向,終於悵然若失,隨之一道飽含各種情緒的歎氣聲,從耳邊響起。
素容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鵝毛大雪,在頭頂盤旋。
原來隻是自己過於思念,從而產生幻象,素容離開多年,又豈會平白無故的複活?
這茫茫塵世間,並沒有所謂的起死回生之術,若是有,他沈卓這種層次的人,又豈能不知?
家裏的老人說過,這雪,並非一定要在冬天才會出現,比如回春雪,六月雪,以及常見的十二月鵝毛大雪。
新春之後,天氣越來越暖和。
田野裏的莊稼,街道邊的鮮花,均在陽光的洗禮之下,茁壯成長,生生不息,一派勃勃向上的現象。
這個階段,誰會想到,遠在南方的熱帶區域,竟然也能下一場回春雪。
比不上,大雪域飛毛般的程度,也沒有那麼冰涼,探出手,落花接觸溫度,轉眼就不見了。
嘶嘶!
沈卓站在風雪中,本就修長筆挺的身姿,在燈光的映襯下,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