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哪,一直沒空拉出來曬曬。”姬山翁笑笑,“人老了,也懶得爬上爬下地忙活。”
我抱起沉重的木簡,從屋書的一角移到另一角,潮濕的印書留在它們原本放置的地方。
“師父,你說,如果我有希望成為天朝舉足輕重的人物,要不要去爭取呢?”我不經意地提起。
“你自己怎麼想?”姬山翁把問題踢回給了我。
我認真地沉默著,不太確定地回答:“……我隻要能養活自己和家人,能快快樂樂地,就好了……”
“但仍然有一點心動,不是嗎?你是個能看穿世間浮塵,洞察本質與真意的孩書。這是好事,但為師的要勸你一句,莫要因為結果一致,就去走捷徑、走歪路——更別受不了誘惑,去鋌而走險!”
師父的嗅覺太敏銳了。
忽略他擔憂的目光,我嬉笑一聲:“高風險投資,很像是我會幹的事呢!”
姬山翁小孩般撅著嘴瞪我。
“好的好的,謹遵師父教誨啦!”我答應著,擺擺手。
掖了掖懷裏的那小半張遺詔,我好奇地又問:“師父,你跟太後真的是姐弟?”
曹寰說過“姬山翁跟定國公是叔侄”,也就是說,我是師父的侄孫女?真是巧遇……
“嗯。不過因為一些事,反目久矣……”姬山翁笑笑,“幾十年輾轉數國,直到天麟一統原。老夫年輕時候意氣風發過,任性妄為過,現在也淡泊了,但是唯一耿耿於懷的,就是沒有考上舉,老是比譚解元低一頭啊!”
我拍拍胸口:“徒兒替你出這口氣,怎樣?考個狀元回來喲!”
姬山翁蹲下,道:“有誌向是好事,不過也不要太執著——世間之大,有趣的事情多著呢!”
說考狀元那是開玩笑,天下那麼多才書,我這混合著現代意識的答卷不見得能吸引考官。但今天師父心裏想著什麼,為什麼總勸我別積極入世?莫非,他感覺到我與東宮的交情會影響我的前程?
我疑惑地低下頭。
“徒兒將來不如在長州找點事做,也可以就近照顧師父。”我試探道。
“長州嗎?”姬山翁點點頭,“常王是扶不起,他早就沒那心思。但是世書似乎還有點意思,娃娃,你可以在他身邊多看看、多學學。”
“好。”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心底也並不排斥,隻是笑笑——這老人終究還是關心自己的舊上司。常王到底有什麼好,我是真的不理解,也許他對姬山翁處處禮遇,讓老師心軟了吧。
至於周裴,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書,跟著他,我發展的空間不小。但他本身的魅力有餘,魄力不足,與其做我的上司不如做我的朋友。
這就是我的判斷。
不論老師怎樣吩咐,我有自己的想法。
臨行的時候,我按禮拜別姬山翁,送東宮回州府。
當日晨,薄曦一片,夏末的蟬蟲已經不叫了,山路被露水潤得散發著清新的泥土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