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以什麼身份站在這裏的呢?」
神樂楓站在神樂冰淩的隔壁房間的窗邊,還纏著繃帶的身體沐浴著月光,默默凝視著窗外的圓月。
「我明明……已經不配稱作哥哥了。」
耳朵裏傳來微弱的啜泣聲,身體不自覺地想跑過去安慰對方,卻被自己的理智壓製住行動,隻能在這裏,在對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陪伴。
或者說,自欺欺人。
作為最寵溺家裏最小的女孩的二人之一,同時又因為從小身體虛弱而感官敏銳的他,在與家人共處的時候觀察得最多的他,對家人的心情把握最多的他,在這個時候,優秀的觀察力反而成為了他的負擔。
妹妹的心情,他都一清二楚。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能去安慰她,否則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哥哥……對不起……”
神樂楓的雙手逐漸緊緊握住,緊咬牙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冰淩!你在幹什麼!”
「……咦?」
隔壁房門被撞出一聲巨響,神樂冰淩的肩膀突然被人抓住,往後一扯摔倒在床上,男孩這才回過神來。
「等等,難道說……」
男孩衝出房門,拖著渾身是傷的身體跑到神樂冰淩的房間,戰戰兢兢地向房間裏望去,看見穿著黑色修道服的悲鳴嶼行冥正背對著自己,為倒在床上的神樂冰淩做檢查。
“……冰淩?”
悲鳴嶼行冥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將手放在神樂冰淩的口鼻一探,又摸了摸脖子,立刻臉色巨變,開始為她實施心肺複蘇術。
“你給我出去。”
悲鳴嶼行冥那低吼般的話語,讓神樂楓益發感到害怕,眼神飄忽不定。
因為,神樂冰淩此時都動也不動了。
「冰淩……死了?」
一時間無法接受現實的神樂楓依舊佇立在原地。
而悲鳴嶼行冥用他的眼眸瞥了他一眼,又大喝一聲:
“你想讓你妹妹死掉嗎!給我出去!”
神樂楓聽得出來。
那是真的發怒的聲音。
從房間落荒而逃之後,神樂楓失魂落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啊……」
吃了敗仗的劍士轉而開始淩虐比他弱小的劍士,而這些低一等的劍士又會欺負比他更為弱小的劍士。神樂夏至曾告訴他這樣一個故事,神樂楓一直對這種惡質的轉嫁行為沒有任何好感。
瞧不起他們隻是默默忍受痛苦和折磨,卻不願起身抗衡,隻會拿比自己弱小的人來發泄,但又完全改變不了現狀,隻會傳播仇恨。
然而,自己也做了這種事情。
源自於父母的死、兄長的下落不明、世界的無情,以及自身的有心無力而產生的熾烈怒火與憎恨,都被自己一時衝動爆發出來了。發泄在遠比自己弱小,也是自己該守護的妹妹身上。
不僅自顧自地傷害了她,還對這種行為冠以“治療”之名。
明明她的病情隻需要時間治愈,自己卻將這良藥無情地奪走了,然後對她進行痛苦的衝擊療法後,竟然還對自己“為了妹妹主動放棄哥哥身份”的行為而自我感動。
「明明她最需要的就是家人……」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份罪孽有多深而感到顫栗不已。
「神樂楓,你真的有夠惡心啊!」
他忍不住抱頭蹲坐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到底都幹了什麼!」
「我明明……想要一直守護著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