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玥輕歎口氣,停頓半刻,繼續道:“我們也可以不考慮水的浮力,就當她是自由落體,可她頭上的傷,分布在多數。”
“額部左側距右眉弓上一處,右肩峰一處,頭部右上方一處,額骨左側一處,右側顳骨這裏還有一處……”
韓玥說著話,轉身用沾墨毛筆在韓衝身上對應的位置畫上圈。
韓衝:“……”
說完以後,韓玥將臉黑如鍋底的韓衝往前一推,“月娘若生前無傷,沈公子覺得,這些傷從何而來?”
沈修辭眼珠子左右轉動,“許是在井底磕傷的。”
韓玥冷笑:“沈公子說的對,說起來,我們確實從井底打撈出了不少磚塊呢……”
沈修辭臉色突變,“磚,磚頭……哦對,前些日子,娘子說那後院的井很危險,怕孩子將來靠近時不小心跌落,所以讓我買了些磚塊,打算在井邊砌上圍牆。”
韓玥閉了閉眼,歎息一聲:“可她沒想到,‘不小心跌落’的人會是她自己……”
沈修辭像是聽不懂她話裏的諷刺,附合地直點頭:“對,是這樣,沒想到……我也沒想到……”
“我倒想問沈公子一句,月娘讓你買磚頭是為建安全圍欄,你為何要把磚頭往井裏扔?”
“我,我不小心掉進去的……”
韓玥微彎身子,目光突然變得筆直有力,冷刃一般:“你這一不小心,掉得可不少,以至於想著又覺太可惜,所以下去打撈了不少吧?”
她厲聲高喝:“就算月娘她什麼也不想,排除萬難跳了井,你再仔細看看她的傷情分布,她要怎麼才能做到前後左右都磕傷?難不成她跳下去沒當場死亡,心有不甘,摸到磚頭又主動往上磕了幾下?”
沈修辭眨著眼睛,眼神慌亂間,竟脫口而出:“娘子想必是對我失望透頂,也,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是該對你失望透頂的!”韓玥冷瞥著他,“井水若長眼,就該將你也一並溺死,好成全你的‘情深義重’!”
此言出,沈修辭整個人像被抽了氣似的,一下癱軟在地,口中念念有詞:“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殺她,沒殺……”
眾人目光複雜,神色各異。
此案審到這裏,再遲鈍的人也大概猜到了凶手是誰。
寧羽第一個忍不住,杏眼一瞪就想跳起來,被寧宣輕輕一按,搖了搖頭。
再看雲衍,全程淡靜,不發一言,不參一語,宛如隔岸觀花的看客,寧羽心裏生出怪異,但又說不出個由頭來。
眾人是何神色,韓玥全都看不見,她隻專心沉浸在案子裏。
“呈上證據!”
元忠領人將證據一一呈出,韓玥掃視一眼,問沈修辭:“昨晚你們晚膳在何時結束?”
沈修辭已是一副崩潰狀,毫無應答的意識。
“起碼是亥時……”沈家小院不高,趴在院牆上偷偷看熱鬧的百姓中,有一人高聲答道:“他們下午是爭吵了幾句,月娘素來熱心,和我家裏的婦人關係不錯,戌時末,我家那位不放心,非要差我來看看兩口子有沒有和好。我假意來借東西,來時他們還在吃,月娘還偷偷和我說了一嘴,讓我們別擔心,他們和好了。結果天沒亮,就聽說人投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