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吃飽了嗎?”百裏燁眼裏含笑,絲毫看不出剛才在門外時陰狠的氣息。
黎童瞥了他一眼,抱著被子扭過頭。
“夫人……”
百裏燁一手輕輕晃著黎童的胳膊,他自覺自己的耐心快要用完了,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如此對他甩臉子,從吃完飯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黎童仍是不願意給他好臉色看。
他憋著氣,麵色也一點一點沉下去,在快要到達臨界點的時候,黎童開了口。
“不是說,今天要入宮敬茶的嗎?”她聲音低落,仍是沒有看著百裏燁。
“太後說不用去了。”
黎童轉過頭,眨了眨眼:“為什麼?”
百裏燁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鼻子,總不能告訴黎童,太後忙著搓麻,沒那閑工夫喝她的茶嗎?
“太後說黎三小姐有病在身,可免了這些俗禮。”
黎童嘴角抽動,盯著百裏燁,然後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百裏燁怔了一下,伸手捂住了黎童的眼睛,見黎童張開嘴,他又將手往下挪了挪,捂住了黎童的嘴。
“夫人,不可粗鄙。”
黎童一把抓住百裏燁的手,用力往下一拽,而後迅速張嘴咬住了他的虎口。
他的虎口滿是厚繭,既粗糙又生硬,百裏燁卻隻是笑著任她咬,索性黎童根本沒下狠心,隻咬出了個淺淺的牙印就甩開了他的手。
“硌牙。”
“夫人還生氣嗎?若是還氣,再咬一會兒?若嫌硌牙,那咬這一麵?這一麵沒有繭子。”百裏燁將手掌翻了過來,放在黎童嘴前,然後身體蹭了蹭,蹭上了榻,一手很自然地摟住了黎童的肩。
她的肩那樣瘦小,略微一摸,就能摸到衣服底下包裹著的骨頭,好似輕輕一捏就能捏得粉碎,百裏燁微微蹙眉,他看了一眼桌上吃得幹幹淨淨的飯菜。
吃的挺多啊,怎麼那麼瘦?
黎童抓著他的手,推了一下,然後又抓了回來。
指尖輕輕觸著那上麵的厚繭,以及厚繭下麵一道又一道的傷疤,深深淺淺,縱橫交錯,一看就是常年打仗受傷留下來的。
她生活在和平時代,身邊的朋友大多嬌生慣養,別說疤了,連個斑都留不下來,醫療技術發達,隻要能存下點小錢的,哪個不是幹幹淨淨?
她從沒見過有人的一隻手上就可以有這麼多傷。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也對,百裏燁本該是天之驕子,可為了國家安定百姓安居,他放棄了很多,邊疆苦寒之地,他一個人一守就是十幾年,渴飲塞上風,餓飲馬上血。
像他這樣的人,有那樣一個野心,應該也正常吧?
“夫人,怎麼了?你剛才咬得不疼,不必掛心。”百裏燁想把手抽出來,他著實有些不太習慣被人這麼近距離的觀察,仿佛整個人連帶著皮肉都被拆開,看了個清清楚楚。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黎童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句話,而後不知不覺地說出了口,百裏燁身子一僵。
黎童將他的手拿開,自己從榻上站了起來,然後默默地躺到了床上,也沒再看一眼百裏燁,嘴裏嘟囔了一句:“好困呀。”
說著,她就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好像真得睡著了。
百裏燁呆坐在榻上好一會兒,一直琢磨不透黎童這句話的意思,從字麵上理解倒是簡單,隻是一個傻子,真的能說出這種話嗎?
還是說,得誇誇那位丞相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