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也不是那種嘴刁的人,端起就喝了半杯,喝起來跟喝白開水似的,身上穿的是綾羅綢緞,姿態和行事風格卻大相徑庭,接地氣得很。
見她梳著婦人發髻,又是獨自一人,秦驌剛才想了半天才隱約猜出她是誰。
“將軍夫人?”
黎童挑了挑眉:“聰明,我家將軍眼光還行。”
“恕草民愚鈍,草民還沒想好。”
黎童雙手交疊,搭在桌子上,眯起眸子:“這都多少天了,你怎麼還沒想好呢?我們在涑州可待不了多長時間。”
“何時走?”
“不好說,如今我家將軍暫代涑州知府一職,還在處理堆積如山的案卷,新任知府什麼時候到,我們就什麼時候走。”黎童抬起一隻手,托住腦袋:“不過,本夫人倒是不太想繼續待在這個地方了,所以不知秦大公子到底什麼時候想明白?”
秦驌眉心微緊,似是明白了黎童話裏的意思,又似是不敢確定,猶猶豫豫地問:“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嘖!”黎童又換了隻手托住腦袋:“剛才還說你聰明,這會兒又鑽上了。本夫人的意思是,要你來做這個知府。”
秦驌騰地一下站起來,臉色有些驚慌。
其實他想了這麼多天,根本沒想過百裏燁的意思是這個意思,他原本想的是出賣秦九吟,把家裏那些藏汙納垢的東西一件一件交出來。
而原本,這也隻不過是百裏燁其中的一層意思。
“秦九吟是要死的,秦夫人和秦二公子也犯過事,本夫人來之前就已經查過,秦夫人養的那十幾條獵犬可咬死過人,如今已在將軍手中,將軍念在是不錯的獵犬,所以私下扣住了,但秦夫人判個流放不是難事。”
“不過流放路上會發生些什麼,誰又知道呢?”
黎童捂著嘴,輕輕笑了一聲,本該是嬌羞神態,在此時秦驌眼中,卻極為令人心裏生寒。
這女人說起殺人來,怎麼麵不改色心不跳?
“而秦二公子麼?他院子裏那七八個丫鬟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來的,強占的吧?我聽聞其中還有不滿十歲的孩子,人證物證現在都在將軍手上,判他個死刑也不是問題。”
“秦老夫人如今年事已高,又因為突發急症,如今隻能臥病在床,要人照顧,就算是突然在床上沒了,也無人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沒的。”
“偌大一個秦家,可隻有秦大公子一個人了。”
黎童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笑嘻嘻地望著秦驌:“秦大公子,秦家在涑州作的惡,可不會讓你在涑州好過,你隻能往上爬。而如今,正有一個人要帶你往上爬,隻問你敢不敢接這隻手。”
秦驌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開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她說的都是事實,剖開了之後血淋淋的擺在秦驌眼前,問他要不要取這榮華富貴。
“可,草民並未參加科舉……”秦驌磕磕巴巴地說著。
黎童大手一揮:“這有何難?隻要秦大公子同意唯將軍是從,任命書很快就會下來。”
秦驌猶豫著,黎童等了那麼十幾秒就有些不耐煩,纖長的手指在他眼前的桌子上點了幾下,清脆的聲響讓他勉強回過神來。
“秦大公子,我跟我家將軍不太一樣,我耐心不太好。”黎童的臉色有些冰冷。
秦驌長舒一口氣:“草民有一個要求。”
“說。”
“給我爹一個痛快。”
黎童眨了眨眼,隨後一扯嘴角:“好。”
離開邊院之後,黎童又一個人在大街上逛了好一會兒,買了不少特產小零食,也聽了不少八卦流言,幾乎都是圍繞著秦家來說的。
至於阿芙蓉流通的那幾家店,也被碧雨帶人抄了,動靜之大,鬧得好些附近的百姓都不敢開門。
那些個店鋪的掌櫃小廝們一開始各個頂著脖子爭辯,不過進了大牢沒多久之後,就都招認了,一個個簽字畫押認罪,速度不要太快嗷。
黎童搖頭歎息,圖啥呢?非得打一頓才招。
為了方便辦案,他們隻能暫時住在縣衙裏,等百裏燁回來的時候,已經入夜了,黎童坐在飯桌前,拿著筷子挑挑揀揀,見他來了才夾了塊肉塞進嘴裏。
“我都快餓死了。”
“秦九吟上任這段時間,案子不好好破,淨想著斂財,好些案子都是冤假錯案,為夫得一樁一樁翻,實在累人。”
“這老胖子!”黎童啐了一口。
百裏燁卻笑出了聲,沒忍住,掐了掐黎童的臉頰,軟軟的,手感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