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人不敢進,屋裏的人肆無忌憚。

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書房裏才安靜了下來。

碧雨和赤衣對視一眼,又等了一會兒。

“你往裏瞅瞅,咋樣兒了?”赤衣輕聲催促。

碧雨定了定心神,將眼睛靠上了門框,才剛靠上去,房門就被不知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房門往外彈了一下,恰好撞在碧雨高挺的鼻尖上。

“嚇!”赤衣瞪大了眼睛,心道真慘。

碧雨鼻梁酸痛,險些落下淚來,抹了一把鼻下,還好沒流鼻血。

書房裏,黎童坐在地上,百裏燁背靠著書架,兩人誰也不看誰,互不相讓,氣氛劍拔弩張。

“還要打嗎?”

百裏燁的衣服險些被黎童扯爛,衣襟鬆鬆垮垮地落在兩旁,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長發如今淩亂不堪,三三兩兩落下來好幾根,晃蕩在鬢邊。

黎童垂首低眉,小嘴微微撅起,滿臉不服氣。

“打不過還要打,你怎麼就這麼倔?”

百裏燁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神智清醒過來之後,脖間就傳來一陣刺痛,他抬手摸了摸,書房裏沒有鏡子,他大概也知道可能是被黎童抓傷了。

跟炸了毛的貓似的,下手沒輕沒重,百裏燁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麼多年頭回被個女人打得狼狽不堪,卻意外地沒有那麼生氣。

就是……

就是覺得有點好笑。

黎童不服輸地仰起頭,拿鼻孔對著百裏燁:“我就要去拾花樓喝酒!我還要叫三五七個漂亮姐姐陪我喝酒!”

黎童的聲音很響,門外那倆聽了個一清二楚,當即石化。

作死啊!

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刀口上撞嗎?

碧雨:“這回夫人死定了吧?”

赤衣:“難道這賭我要輸了?”

“你起來說話。”打了一架,百裏燁情緒好了不少,見黎童這麼梗著脖子同他說話,他的唇角還有些止不住地揚起來。

“我不。”黎童蹬了兩下腿,當場撒潑。

“地上髒。”話雖然這麼說著,可百裏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天兒熱,地上涼快。”黎童將頭扭了過去。

其實她如今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裏去,剛才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衣服什麼的全髒了,梳好的發髻亂得不成體統,玉做的發釵落在地上,已經碎成了兩半,袖子還被扯破了條口子。

黎童一雙漂亮的眼睛盯著那支發釵,然後慢慢伸出手去,捏在手心裏,沉默了半天,又衝著百裏燁舉起,攤開手掌。

“嗯?”百裏燁掀起眼簾。

“斷了。”黎童淡淡道。

“所以?”

黎童惡狠狠道:“賠錢!”

百裏燁差點氣笑,終於站直了身體,走到黎童跟前,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帶,就將黎童整個人都從地上拎了起來,而後死死控在了懷裏。

黎童掙紮了幾下,未果,張嘴就咬上了百裏燁的胳膊。

百裏燁哼了兩下,沒反抗,但抱著她的手臂卻又緊了緊,歎了口氣:“我該拿你怎麼辦?打又打不得,罵又舍不得,真令人頭疼。”

聞言,黎童鬆了口,用腦袋在他懷裏狠狠撞了一下。

“那還能咋辦?寵著唄。”黎童極其不要臉地說道。

百裏燁笑了出來,胸腔震動,低低的聲音仿佛在黎童耳邊炸開,而後額間一暖,黎童整個身子都僵了一下。

“夫人……”

“咱倆現在是什麼關係?”

“夫妻啊。”百裏燁答得毫無心理負擔,似乎將他倆那一夜簽的字據完全拋到了腦後。

黎童眨了眨眼:“字據還作數嗎?”

這回換百裏燁呆住了。

他沒說話,書房裏的空氣似乎都在那一瞬間凝滯住了。

“夫人以為呢?”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低落,以及帶著隱隱約約的希冀。

黎童抿了抿唇,如果這話放在以前,她肯定立刻回答當然作數,可現在麼?現在有點開不了口。

美色害人啊!

但凡百裏燁要是長得難看點兒,她就能狠的下心了。

見黎童不說話,百裏燁一顆心直直沉入深淵,抱著她的手越來越緊,一陣窒息感緩慢攀升而來。

黎童咳了一聲,反勒住他的腰,一字一頓道:“你別勒我!”

百裏燁也咳了一聲,略略鬆開了手,頓道:“夫人你也輕點下手。”

聽著書房裏頭的動靜逐漸平緩,碧雨和赤衣都大鬆了一口氣,回頭就見有春戰戰兢兢躲在走廊拐角處,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溢滿驚恐。

她伸手指了指屋裏,碧雨攤開雙手,但表情看起來還成,有春微微鬆了口氣,做了個吃飯的動作,又指了指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