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抿緊了唇,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人很難搞。
如果百裏燁真的被他盯上了,那麼之後的一係列動作,或許都會被周鈺截胡,這人能慫恿秦九吟販賣流通阿芙蓉,全然不顧百姓和國家安危,品性可見一斑。
“你打算怎麼辦?找他談嗎?”
“談是談不了什麼的,他有權有錢有地位,含著金湯匙出生,什麼都不缺。”
“那怎麼辦?”
說話間,百裏燁已目露凶光,濃鬱的殺意自眸底深處升騰而起,黎童正煩惱著,頓覺身周氣溫一下低了好幾度,仰頭就看見百裏燁一臉要殺人的樣子,當即心中一凜。
“他死了,會對朝廷有影響嗎?”
“有。”百裏燁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所以不能輕易地動他。”
黎童垂下肩膀來,人的確該受些挫折,像周鈺這種從小到大都一帆風順的少爺來說,天底下就沒有他不能動的人和事,缺失了應有的敬畏之心,人的膽子就會越來越龐大,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任性妄為。
而於周鈺而言,已然是將自己置於了皇權至上。
青岐百姓於他來說,不過是可以肆意賞玩的物品罷了,他可以隨意扶持一個秦九吟上任涑州知府,將涑州官場攪得一團亂,也可以將百裏燁這樣在戰場拚殺手握重兵的大將軍玩弄於股掌,壞他謀劃,還向他耀武揚威。
“得給他點教訓。”
“確實得給。”
夫妻兩個不謀而合,但周鈺藏身之所極多,身邊又有不少暗衛隨行保護,想要近他的身,何其難。
不過,周鈺敢在百裏燁麵前現身,說明他根本不擔心百裏燁能找到他。
但他忘了,翊城畢竟不是他的地盤。
百裏燁想在翊城逮一個人,那就跟堵住了兔子的窩口一樣沒什麼區別,兔子在裏頭蹦躂來蹦躂去,最後還得蹦躂進百裏燁張好的網裏。
“周老板,逮你,可真費了本將軍好一番功夫。”
周鈺歪著身子,又扭頭看了看四周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暗衛,以及他身邊的一地狼藉,不由得眉峰聳\/動幾下,然後一腳將一張翻倒的矮幾踢了踢正,他自己則很不拘小節地坐了下來,隨手拿過還剩了半壺的好酒,又捏了一隻酒杯過來,兀自給自己斟上了。
一杯喝完再看百裏燁,周鈺才笑道:“地方是破爛了點,不過將軍常年居於邊關多年,那等苦寒之地都待得,這地方好歹還有片瓦能擋房上霜,將軍應該不嫌棄的哦?”
百裏燁揮了揮手,身後一幹護衛將躺了一地的暗衛全都捆了起來。
他自己則走到了周鈺跟前,一掀袍子坐了下來。
酒杯茶盞在剛才的打鬥中碎了不少,百裏燁從一堆破爛裏麵撿出一隻尚能用的酒杯,並用手指敲了敲,示意周鈺倒酒。
周鈺咧嘴一笑,全然沒了初見時那股子神秘莫測的味道,一口白牙憨的不行。
“真是辛苦將軍了。”
“周老板東躲西藏的,也挺辛苦。”
“我真是糊塗了,忘了這翊城不是我的地盤了,實在是慚愧。”
“嗯,本將軍也該慚愧,竟不知周老板也來了翊城,沒做好歡迎準備,讓周老板受委屈了。”
“將軍言重了。”
“周老板過謙了。”
兩個人假模架勢地你來我往寒暄了一頓,隨後酒杯一碰,清脆的一響,周鈺仰頭一口飲盡,百裏燁卻原封不動地將酒杯放回了桌上。
周鈺低下頭來,瞅了一眼那滿當當的酒水,眸色微變,麵上顯出一分笑容來。
“將軍莫不是不敢喝?”
“不敢。”百裏燁答得坦坦蕩蕩,也衝著周鈺笑:“周老板走南闖北,見識廣,眼光深,這杯子裏下的什麼藥,還煩請周老板同本將軍說說?回頭,我也好讓我下頭的人去準備準備,萬一用得著呢?”
周鈺愣了好一會兒,隨後哈哈大笑起來,又緊著給自己倒了一杯,仰脖飲盡。
“將軍好眼色。”
“比不得周老板好手段。”
“我手中的藥,不過是一點小迷藥罷了,不及殺吳夢泉的毒。”周鈺將手中酒杯往牆上一擲,當即四分五裂,滿室寂靜。
百裏燁端詳著手中的酒杯,剔透的液體漾在其中,映出他模糊的樣貌,隱約間,透出些猙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