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黎胤賢溫溫笑著。
“好吃!”
黎童仰起頭,唇角沾了點金光透亮的湯汁,黎胤賢伸手替她抹了抹,狹長的雙目中滿是寵溺,黎童一時間有些呆愣,而後捏起自己的袖子蓋上了唇角,粗魯地擦了擦,低下頭去夾著麵一口一口吃著。
“童童,他對你好嗎?”
黎童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黎胤賢說的是誰,忙點了點頭。
“他不曾欺負我,也沒對我說過重話,隻要是我喜歡的,他都會弄來給我,對我……很好。”
“這樣啊……”黎胤賢笑意柔和。
黎童瞅著黎胤賢的視線裏,蘊著慶幸、欣慰,還有擔憂,其中意味淺淡,淺淡到黎童稍一錯眼就能忽略,可他們麵對麵正坐著,黎童壓根沒有機會錯過,隻有尷尬地低頭,心裏頭一跳一跳的,還滋生著陌生的情緒。
黎童沒有哥哥,小的時候家境也不是那麼好,爸媽離婚之後,她就沒再見過媽媽,聽爸爸說,她改嫁了,過得很好,讓她不要去打擾。
自此,父女二人相依為命。
爸爸為了能讓她讀好的學校,拚了命的工作、兼職,身體一天比一天壞,卻是咬著牙和著血送她進了夢寐以求的校門。
爸爸很愛她。
她很清楚。
可她從沒在爸爸眼中看到過這樣的情緒。
生活的重擔險些壓垮了他們,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撫慰對方,能活著往前奔走已經用盡力氣,他們是彼此之間的動力。
黎童隻覺得鼻頭發酸,眼前麵湯的霧氣氤氳了她的雙目,潮濕得像是一片沼澤地。
“童童,怎麼了?”
察覺出黎童情緒上的不對勁,黎胤賢的聲音竟然有些微發顫。
他在怕。
怕黎童沒有說實話。
他捧在手心裏心尖上的寶貝疙瘩,自小到大沒聽過一句重話,可不能在別的臭男人那裏受委屈。
“是不是百裏燁?!”
黎胤賢咬牙切齒,原本就對他無甚好感,即便說名聲不能代表一切,可事實講究沒有空穴來風的事,百裏燁在軍中威名雖盛,但那是對軍人,不對翊中貴女,殺氣那般重的人,他是真不相信能照顧好自家柔柔弱弱一碰就滴水的寶貝妹子。
此番見了淚,黎胤賢恨不得一股腦兒把全世界的不好都堆到百裏燁頭上去,要不再尋思尋思給他整點兒軟骨頭的藥?
黎童隻是一番小小的感慨,全然不知自家二哥已經把她心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而此時正在首飾店挑挑揀揀的百裏燁,隻覺得一陣寒意跟蛇似的爬上後背,凍了他一個哆嗦。
“將軍,怎麼了?”碧雨對百裏燁一閃而過的殺意極為敏感,捏著一隻碧玉鐲抬起頭來。
“沒什麼,覺得似乎有人要殺我。”百裏燁直起腰,朝首飾店內的掌櫃和客人掃了一眼,並沒能從中看出點什麼異樣來,而後順便掃了一眼門外,蹙緊了眉頭。
“可知道夫人去哪兒了?”他偏頭問道。
“不知,可要屬下去給赤衣發消息?”
“不用。”百裏燁拿起一支白玉的發釵,回頭問道:“這支怎麼樣?”
“好看。”
百裏燁很是嫌棄地瞅了一眼碧雨,果然不能跟武夫,尤其還是單身狗,討論這些女子佩戴之物,除了好看、漂亮、可以,沒別的形容詞了。
碧雨撓了撓頭,他是真不知道怎麼誇,師父隻教他怎麼殺人,沒教他怎麼追姑娘啊?
“該赤衣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心思。”百裏燁佯裝往地上啐了一口,朝自家親護衛心上紮了一刀。
碧雨:“……將軍,您教教屬下唄?”
百裏燁又斜他一眼:“這種事都是天賦使然,你學不會。”
碧雨:“?”
那發釵並不算貴,付了錢之後,百裏燁又去買了些黎童平日裏愛吃的零嘴,兜兜轉轉逛了好幾圈,路上還碰見些許受過他恩惠的百姓,有好幾個都大著膽子衝著他打招呼,百裏燁一時間膨脹了不少。
遂又覺得,自己沒明目張膽搞大事,真是對得起這些個黎民百姓對他的愛戴。
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無論是對外操戈,還是對內動兵,受苦的都是百姓和江山。
回了將軍府,黎童已經回來了。
她手裏揣著黎胤賢給她的龜息散,忐忑不安,最終還是將東西塞進了衣櫃最底層,順便還寫了一張字條以作提示。
萬一那天到了之後,她不得不用上這藥,其中又出現了某種意外的話,或許有別的人能發現,從而幫上忙。
黎童抬手按了按狂跳的心髒,合上衣櫃門,回身就看到百裏燁雙手負背,唇角掛著隱隱笑意,身子筆挺地站在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