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燁像是裝上癮了似的,一見到黎童,整個人都跟被抽了骨頭似的往人家身上倒去,倒就倒了,嘴裏還哼哼唧唧的,手不老實地按在人家腰上,全然不避諱身後還跟著一個碧雨。

“夫人,為夫好累呀!”

百裏燁將腦袋蹭在黎童的頸窩裏,像條狗似的拱來拱去。

黎童捧著他的腦袋,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麼不妥來,抬頭看向已經看破紅塵的碧雨,問道:“今日可發生了什麼?”

“回夫人,什麼也沒發生。”

將軍甚至在甩脫黎胤之之後,還想找個人碰瓷來著,誰想別人都當他是瘟疫,見他過來,十步遠就已經躲開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早得了風聲將軍要訛人呢。

黎童又碰了碰百裏燁的臉,那層粉還好端端地在他臉上敷著,沒被蹭掉一星半點,倒是被百裏燁保護得很好。

黎童放下心來。

不過到底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趕忙讓丫鬟端了熱水來,又吩咐準備吃食,一邊給他擦臉,一邊問著今天朝上發生的事。

百裏燁知無不言,有問必答,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隨便黎童折騰。

“他就這麼放手了?”黎童還有些不敢相信。

百裏燁攤開手。

黎童吸了吸氣:“總覺得還有陰謀呢。”

百裏燁又聳了聳肩,沒陰謀是不可能的,那小子其實就盼著自己這回中毒去世呢,沒想到他命硬,挺過來了。

的確,他命硬。

當初戰場上那種情況,先皇都沒挺過來,他卻挺過來了,不得說命硬麼?

那時候,似乎也傳過一陣子謠言,說他是天命之人,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是有上蒼護佑的,要不然怎麼單就他九死一生地從西麟回來了呢?

還帶著西麟太子的人頭。

也是那時候起,朝中有人起了異心。

不過,那時候的百裏燁滿腦子都是先皇駕崩和一定要扶持皇兄的孩子登基這件事,將那些登門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攆了出去,甚至有幾個話說得重了的還被他當場暴打到三天出不了府門的。

百裏燁吃完飯就坐在院子裏吹風,雖然快要入冬了,溫度更低,但好在今天天氣不錯,天盡頭的雲層被染上一圈金黃色的光,像是有佛降臨,普度眾生。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想要奪位的心思的?

似乎是有幾年了。

又似乎是坊間傳出百裏冼為君毫無建樹開始的。

是誰將話傳到他耳朵裏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話的確動搖了他的意誌,因為他的動搖,那些人又開始蠢蠢欲動,而在他近乎默許的情況下,那些人的動作愈發明目張膽。

漸漸的,他同意了。

才有了後來一係列的針鋒相對。

他開始出入朝堂。

開始與那些臣子暗中來往。

甚至開始處心積慮地往朝中塞所謂的自己人。

一陣涼風吹過來,百裏燁不覺得冷,卻覺得胸口一股燥·熱升騰起來,他將外衣脫了,薄薄的衣物下隱約能見到幾道猙獰的傷疤,那都是在戰場上留下的。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掀起了袖子。

疤痕猙獰可怖,像是一條醜陋的蜈蚣攀附在健碩的胳膊上,百裏燁皺了皺眉,這道疤是他替先皇擋住的,可終究沒能保住先皇的命。

黎童端著剛熬好的雞湯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百裏燁盯著自己的胳膊發呆。

她走過去,一眼就瞅到了那條疤,心上一動,頓覺心疼。

腳趾踢到桌角都能疼得人冒眼淚,這樣一條疤得多疼啊?

“想什麼呢?這麼冷的天,怎麼連外衣也脫了?不冷嗎?”

黎童放下雞湯,握著百裏燁的胳膊,將袖子擼了下去,而後拿起外衣蓋在他肩頭。

“知道你們學武的體熱,但你現在好歹也是傷者,配合點。”

百裏燁點點頭,端起雞湯喝了一口,隨後又想起什麼似的放了下去。

黎童一挑眉:“怎麼了?不好喝?”

她拿起碗喝了一口,沒有啊,味道不錯,不鹹不淡還很鮮,這狗男人怕不是這段時間對他太好,開始挑食了吧?

“夫人喂我。”

黎童:“……”

碧雨:“……”糟了!我的狗眼!

夫妻情·趣而已,黎童這麼安慰自己。

天冷,雞湯放了這麼一會兒已經不燙了,黎童拿起來之後就一勺接一勺往百裏燁嘴裏灌,邊灌邊問:“接下去打算怎麼辦?”

“夫人問的是什麼?”百裏燁裝傻。

黎童瞪了他一眼。

“太後壽辰,先是遊街之時有人襲擊,造成騷亂,我聽聞好像還傷了幾名百姓,凶徒到現在也沒抓到,再是壽宴上你中毒,雖然已經明了是師明幹的,但皇城衛裏的奸細是個問題,你想留下這些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