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經過一個月緊張籌備,葉漢招募了一批從業人員,還準備到越南再招一批當地人,帶上“吃角子老虎機”,輪盤賭等賭具,乘輪船從香港灣仔碼頭出發,開赴越南西貢。
一路上,葉漢十分懷念瓊枝,希望這次與她團聚,從此不再分開。阮妮和簡坤合住一個統艙,在葉漢的隔壁,因此經常爬過來陪他說話,驅趕旅途寂寞。
葉漢最難以忘懷的是瓊枝的能幹和重情,談起她的過去不無感慨道:“她若是個男人,一定能幹出一番業績,最起碼,她的才幹勝我十倍。紅顏薄命,可惜她是一位女流。”
阮妮也認同這一點,另外她認為:“我媽媽若不是越南人,境況也許不會如此慘,最起碼,做白崇禧或者陳濟棠的姨太太,也能風光半生。”
葉漢搖頭:“做姨太太也不是風光。中國的舊官僚把女人當做玩物,喜新厭舊是他們的本性。能較長久保持關係的,也一定摻雜了各種政治目的或利益因果。比如宋美齡與蔣介石,蔣介石不看宋家的實力及宋美齡與美國人的關係,他能那樣老實?”
阮妮望著葉漢,突然問:“葉叔叔,如果當初你不和我媽分手,你們能長久嗎?”
葉漢默然,很久才說:“單從愛情方麵去想,我願意跟她白頭偕老,但人生包含豐富,愛情隻是一個部分,好比賭博有各種賭式:番攤、山鋪、撲克、輪盤賭……愛情對我而言,可與‘骰寶’相比,雖重要,但不是全部。當時我與你媽媽分手是萬不得已的。為了入主澳門,必須以上海為跳板……”
“你也可以把我媽帶到上海去呀?”阮妮打斷葉漢道。
葉漢點頭:“她也有這個要求,可當時你媽在澳門過得很好,不忍心她跟我去上海受苦。但最主要還是我存了私心,希望她留在澳門疏通上層關係。當時我想,最多是三五年我就能重返澳門,可萬沒想到我一離開就是將近20年。關於這一點,隻能用‘緣分’來解釋才能找到答案。如果我和她有緣,三五年後回來,一起擊敗傅老板,雙雙入主澳門賭場,憑她的聰明與能幹,絕對能當一位合格的女老板——這種結局豈不是盡善盡美?即使有一天她年老色衰,我葉某移情別戀,最起碼她也有一半股權。”說到此處,葉漢低下頭,“更何況我葉某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真的,每當想起來,我總覺得欠她太多……”
阮妮含著淚點頭:“你不要太自責,要怪就怪我媽沒有福分……”
“不,她會有福分的。”葉漢動情地說,“這次去越南,為了她也是一個因素。小妮,我向你保證,不管她現在境況怎樣,我一定不會嫌棄她!”
阮妮聽到這裏,淚如雨下,把頭偏向一邊,葉漢心裏又是一驚,壓低聲音問道:“小妮,上次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媽到底怎樣了?”
阮妮抹去淚,搖搖頭:“沒什麼,她……很好,隻是很想念你。”
葉漢追問道:“她怎樣個好法?住哪裏?到了越南頭一件事我就去找她!”
“別,別這樣……”阮妮緊張地說,“葉叔叔應該以自己的事業為重。我媽真的好希望你能在賭界出人頭地,她臨走時吩咐,以後也不再見你,當你成功的那一天,她會向你表示祝賀。”
葉漢點頭,他相信這番話是瓊枝說的,咽了咽唾沫,決心掐斷欲念,將全部精力投入事業,瓊枝也一定希望他這樣。
船在大海上顛簸了半月之久,抵達西貢,葉漢按圖索驥找到賀詩光,拿出鄢之利的介紹信。
賀詩光果然是位寬厚長者,尤其他經曆了從巨富到窮人這一過程,已洞悉了人生冷暖,變得大徹大悟,超然物外。他對女婿推薦來的葉漢早有耳聞,也願意幫忙。
賀詩光在西貢住了多年,對周圍情況十分熟悉,他替葉漢選地段、租購場地、招募員工、跑當局,使葉漢少走了很多彎路。
葉漢初來越南,最大障礙是語言不通,必須有一個好的翻譯。在西貢,懂中國話的越南人不難找,但懂粵語的卻如沙裏淘金。
沒有翻譯,工作無法開展,幸虧賀詩光幾經周折,找到了一位到過廣東的越南人阿黎。
阿黎50來歲,早年跑船運,在廣州、香港、澳門等地都滯留了很長時間,能說一口流利的廣東話。葉漢最滿意的是他為人忠誠老實,敬業精神很強。
1952年7月,葉漢在越南西貢開辦了一家中型賭場,名字仍襲用當年在家鄉的“濠雄”。
“濠雄”賭場開業之前,傅老榕許諾的40萬元仍然沒到位。到了這時候,葉漢不得不把話挑明了:“阿坤,你不要再等了,傅老榕給你的15萬不是投資,是給你的一次性遣散費——說得更露骨一些,這些錢是你徹底脫離泰興公司的安家費!”
簡坤跳起來,青筋暴起:“不可能,他對待別人可能這樣,我是他內侄,他不會這麼做的!”
葉漢冷笑道:“信不信由你。現在‘濠雄’的場地和規格都有了,就剩下投資設備,你的15萬和我投資的15萬都花光了,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我姑爹會寄來的。”簡坤漲紅臉說,“我馬上拍電報!”
簡坤接二連三地給傅老榕發電報,加急、特急、十萬火急……
澳門那邊無動於衷,最後接到邱老六以個人名義拍來的電報:老板將你除名,彙款之事勿望。
簡坤這才蔫了,有氣無力地望著葉漢。
葉漢說:“傅老榕把你甩了,現在總該相信了吧?”
簡坤於是破口大罵。
“罵有什麼用?”葉漢說,“其實我早就跟鄢之利說過了,他根本不是讓你來越南開賭,而是為了永遠把你支開——你走的是我當年上海的老路。總之,他對你還算盡了情義,15萬元是送給你的,如果不亂花,夠吃一輩子。此外,他也為你謀劃好了,你身邊還有個意中人,現在又回到了老家,覺得你在越南比在澳門會過得更好。”
簡坤恨恨道:“他為何不明白告訴我?可是,我並不願意呀,雖說有阮妮,這15萬也隻能過粗茶淡飯的日子!我對阮妮許諾的不是這種日子!”
葉漢把頭偏向一邊:“其實,你隻是犧牲品,這樣做,傅老榕的全部陰謀主要是對付我葉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