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漢情緒沮喪地坐在舊椅上,沉默著,鄢之利開口說:“我知道葉先生這一輩子的願望是能夠主宰澳門賭業,並為此努力了幾十年。可是,‘時不濟兮奈若何’,葉先生,想開點,世上的路也不光就賭博這一條可以走,所謂進一步山窮水盡,退一步海闊天空,你還是跟我投資股票吧!”
葉漢是何等人物,自然從鄢之利的話語裏聽出了異味,他暗自冷笑一聲,然後試探道:“我們可不可以拉一位葡籍人入夥,以他的名義參加競投?”
鄢之利故做吃驚地敲著自己的頭皮,叫道:“呀,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葉先生,這辦法不錯,你考慮一下,看拉誰合適。”
葉漢不無譏諷地說:“這不用問我,之利應該早就成竹在胸。”
鄢之利意識到葉漢已開始懷疑自己,但此時最好的辦法是故作糊塗。他說:“嗯,在我認識的人當中,最合適的應首推賀明高!”
葉漢的懷疑總算證實了,冷笑道:“賀明高不是你的舅子麼?”
“是的。”鄢之利點頭,“他在澳門有產業,加起來遠遠超過6000萬,最主要的是他的太太黎婉華是葡萄牙正式公民,完全符合競投賭牌的條件。”
“真乃是天造地設,再巧也沒有了。”
“當然,讓賀明高加入進來,也存在不少弊端,我和他是親戚關係,在感覺上就讓人感到不合理,葉先生能找到更合適的,那就再好沒有了。”
葉漢見鄢之利又虛晃了一槍,說道:“這事就先放一放吧——當然時間很緊迫,爭取能盡快做出決定。”
葉漢回到國際大酒店,立即把狗仔召來,問道:“羅治國你一定要幫我打聽一個情況——葡國這一次是不是真有規定非要葡籍人士才有資格競投賭牌。”
“這消息你是從哪裏聽到的?”
葉漢把鄢之利跟他說過的一五一十告訴狗仔,不無憂心道:“我懷疑鄢之利背著我搞鬼。”
“不會吧,他幹嗎要搞你的鬼,”狗仔說,“你們一直不是很要好的朋友麼?”
“人生如賭,”葉漢歎道,“賭博場上無父子,這是一條千古不變的真理,更何況朋友?在利益麵前,越是要好的朋友到最後越是仇人。鄢之利很狡猾,和我合夥,擔心到最後我甩了他,因此才埋下這奸計,讓他的舅子入股,三足鼎立,穩定他自己的地位,我是不會上當的。因此,你務必幫我打探清楚,如是鄢之利耍的花招,我再破他!”
恰在此時,裏斯本的批複已寄抵澳門,先是馬濟時打來電話,告訴葉漢表示雖然願意由葉漢持牌,但新的規章已將他排除在外。最後,馬濟時在電話裏說:“我還是以前那句話,如果你能找一位適合投標的合作夥伴,還是可以為推動澳門賭業出力的。”
葉漢又陷入了新的困境中。
在他萬分苦惱的時候,狗仔告訴他一個新的消息:高可寧的心腹解典願意投靠他。
“這會不會是騙局?”葉漢幾乎跳了起來。
“是不是騙局我搞不清楚。”狗仔說,“他先找我,征得你許可後再和你見麵,他這樣做就是擔心你懷疑他。”
葉漢想了想說道:“不管他投靠我是真還是假,你先讓他來見我。”
解典趁著一個深夜來到葉漢房裏。葉漢劈頭問道:“解典,是不是高可寧又派你來監視我了?不然,作為他的心腹,你怎麼會背叛他?”
解典直視著葉漢,從容說道:“正因為我是他的心腹,才最容易背叛他!”
“為什麼?”
“為心理不平衡。”
葉漢從解典的神色看出有幾分不像詐降,口氣不再像剛才一樣敵視,但仍有幾分懷疑:“高可寧哪裏虧待你了?”
解典抬起頭看了一眼天花板,氣憤道:“1958年高可寧和你競投賭牌,在探聽情報方麵,我嘔心瀝血,為他立下汗馬功勞!誰想到,到頭來,他讓邱老六揭穿我的‘竊聽器’,把我當成邱老六的犧牲品。我的話,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時間會證明的。今天我要向你透露一個秘密——這一次邱老六去裏斯本,暗中與鄢之利達成協議。”
葉漢眉頭一挑,望著解典。
“我話僅供參考,相信葉先生是有鑒別能力的。邱老六與鄢之利在裏斯本達成協議,隻要鄢之利協助高可寧擊敗葉先生,答應他入股泰興公司。”
葉漢倒抽一口涼氣。
“不過,據我分析,鄢之利不會真心入股‘泰興’。”解典說,“論交情和了解,鄢之利當然偏向葉先生,他不會隨意和不知底細的人合作。泰興公司目前有兩個主要股東,並且一直合作愉快,對新來的肯定持排擠態度。”
“如此說來,鄢之利還是誠心和我合作?”
“這問題葉先生比我更清楚。如果他從裏斯本回來,把那邊的情況毫無保留地告訴你,說明他是誠心的。反之,就不能成立。”
“除了告訴新的競投規定,別的,他什麼也沒講。”
“說明他另有打算。”
“什麼打算?”
“隻有他才知道。我不會追問你,否則,我真成了高可寧派來的奸細了。”
“那你向我透露這些內幕是什麼目的?”
“讓泰興公司在下一屆競投中失利。‘和尚沒老婆,大家沒老婆’,我就獲得心理平衡。”
送走解典,已是深夜12點,突然鄢之利打來電話,詢問葉漢找到合適夥伴沒有,並提醒,正式競投時間已經迫在眉睫。
很顯然,鄢之利的計劃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的目的再明確沒有了。但葉漢已經被逼入絕境,惟有依著他才能實現多年的意願,否則,鄢之利另組班子,把他棄之一旁。因此,在鄢之利沒放下電話之前,葉漢說道:“我已經考慮好了,讓賀明高進來,你盡快把他約到澳門來,我們一起研究競投方案!”
葉漢說完這番話,就像虛脫一般。他已經預感到,讓賀明高進來,日後將會發生一係列令他焦頭爛額的麻煩,但他別無選擇。
且說鄢之利此次裏斯本之行,可謂色利雙收,不僅享盡了葡國美人安娜妮的溫柔,更獲取了一次千載難逢的良機。
人活在世上,機遇所起的作用是無法估量的。比如這一次,如果不是與安娜妮相識,他就發現不了邱老六;如果發現不了邱老六,他就不可能借白理覺之手在葉漢脖子上套一條解不開的繩子……
在回到澳門的飛機上,鄢之利就想好了自己的計劃,設下圈套,步步為營,他自信無論葉漢再怎麼難對付,終會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