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秋河搖搖頭,這個跟屁蟲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他們走過後院,再過一條街,遠遠望見那座兩層樓的黑色木屋,莊重嚴肅地立在街尾。兩人一踏入門檻,就被濃濃的檀香和燒紙錢的氣味嗆著了。
“誰燒的香和紙錢?我不是說過,不能燒這些東西?”池秋河沉著臉。
右手邊跑出一位約莫二十歲出頭的男子,穿改良中山裝的黑色警服,微微垂著腦袋,緊張得說話結巴:“報……報告池隊長,是是是……”
“紀時祤,別是是是了,快被你急死,到底是誰?”一旁的池遇焦急地問。
她以前去找池秋河時,與這個小警員見過兩次麵,也見過師兄對下屬是何等嚴格,基本沒人敢違抗命令擅自行動。
“是我燒的。”一道明朗的聲音從眾人身後的停屍房傳來。
池秋河轉身望去,回答的女子麵部輪廓分明,帶著一股倔強,淡淡的笑容有一種疏離感。她身著一件黑色真絲修身旗袍,不同於普通人家的改良旗袍,胸前繡著幾朵嫣紅色的芍藥,連著金絲線葉片和銀白色的枝椏,顯得很立體,為她平添了幾分古典韻味。
她站在停屍房的門檻外,扶著門楣的手腕上戴著翡翠玉鐲,腳下的緞麵高跟鞋邊緣被擦破,旁邊立著一個皮箱,原本一絲不苟的愛司頭有點蓬鬆淩亂。
這樣前衛的裝扮,與龍城當地的女性有點相似,又有些不同。不同在於她身上的那份氣質,有點張揚,有點大膽,還有點兒過分美麗。
他的眼眸淡淡掃過,不為美色動容,嗬斥道:“你們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這一問,嚇得眾警員都彎著腰,垂著腦袋。
紀時祤本打算好好介紹自己的發小,沒想到惱怒了大隊長,頓時也緊張得不敢說話。
隻有“罪魁禍首”不怕池秋河,她不僅大大方方地走出來“認罪”,還用特有的港普介紹自己:“您好,我是法醫顧問南頌雪,您應該認識。我從小在雷火門習武,幾年前在倫敦留學,歸來之後一直在九龍就職,半年期間破了五宗謀殺大案,小案不計其數。不好意思,我急著趕過來,還沒來得及換上專業製服。”
什麼叫你應該認識?這句話似乎有兩層意思:一是咱們都是龍城人;二是你們應該從上級領導那裏聽說過我的大名。池秋河在心中一笑,若是普通女子見到自己,說話都得羞澀幾分。這個女子到底是留過洋的知識分子,年紀輕輕,卻有股尋常女子身上見不到的自信。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何燒那些東西?”
“很奇怪嗎?人死了,不應該上香和燒點紙錢安撫他們的靈魂嗎?池隊長向來是聰明人,應該不會浪費時間糾結此事吧?眼下又少了五分鍾辦案,不如我們先檢驗下屍體?”
所有警員都在一旁,靜靜觀察池秋河的反應。唯獨南頌雪笑著說完後,若無其事地提起皮箱,再次踏進放置屍體的屋內。
誇人,是她擅長的事。而且她知道,人是喜歡被誇獎的動物。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池遇很不喜歡南頌雪的笑容,覺得她每次笑的時候,都在衝自己的師兄拋媚眼,電得他一反平常,被懟成這樣都沒有不良反應。
屋內,南頌雪已經戴上醫用手套開始屍檢。
受害者已經死了超過十二小時,其全身出現屍僵,屍斑也已經很明顯,按壓不褪色。她仔細端詳受害者身上的傷口,但除去脖頸明顯的致命傷,其他地方都安然無恙。這證明,受害者生前沒有打架鬥毆。
脖頸的傷口已經潰爛,逐漸成黑紫色,極有可能中了毒。她在雷火門習武不成,但傳承了對藥物的敏銳性,隻要稍稍注意便知。而且,傷口明顯是利器所致……
“怎麼好像是雷火門飛刀所致?”她驚訝地看向紀時祤,得到確認的回答。
難怪會收到師父的密信,要她盡快回龍城,雷火門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我師父在哪裏?他有沒有事?”她焦急地問。
“暫時關押了。你放心,沒我的命令,沒人敢亂來。”池秋河信誓旦旦地說。
南頌雪籲出一口氣:“請你現在配合一下我,讓你的人先出去,接下來不管我做什麼事,任何人不得妨礙我,包括你。我倒要看看,是誰敢誣陷雷火門!”
大夥兒聽她這氣勢,就知道她要大幹一場了,紛紛退到門外,關閉一扇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