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震天笑道:“人到老年,生活中大部分時間著實平淡無味,可能是前半生混跡江湖,如今閑得有點不適應,偶爾與南老怪拌嘴也是一種樂趣了。”
池遇長長地“喔”了聲,很快明悟:“您放心,遇兒會常回來陪您的,夏日給您做荷花粥,秋日做桂花枸杞糕,冬日做酒釀湯圓……啊呀,怎這個季節就有蚊蟲了?還光咬我!”
池遇驚慌地跳起來,拍打自己的全身。她自小惹蚊蟲,一叮就是起小疹子,特別癢,撓破了容易感染,她便每年初夏就準備藥膏對付。怎料今年來得如此早,將她措手不及。
“哪有呢?我幫你扇走,讓它們來咬為師,為師可不怕!”池震天取來蒲扇替她趕走。
池遇被他逗笑,循循勸道:“師父,您還是別住山腳啦,天熱後更多蚊蟲,我可不想你被咬腫成豬頭。”她兩手放大鼻孔和耳朵,吐出大舌頭,做出豬頭的醜樣唬他。
池震天亦笑:“你這丫頭,這麼多弟子,就你最搞怪!放心,為師明日就種驅蚊草!”
“好呀好呀,我幫您一起種……”
百年老鬆樹下,師徒倆言笑晏晏。
尋常人容易忽視的,極為平凡細微的事,從他們口中說出,也成了有趣之事。
如意街,俗稱戀人的天堂。
這條街建在斜坡上,兩旁攤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吆喝聲一家比一家吸引人。他們專門做有創意的手工藝品,雙份出售,逢年過節活動力度驚人,因此經常擠滿年輕戀侶。
池秋河不喜歡這種擁擠的熱鬧。他登記完借書信息之後,就被南頌雪拉到這兒,據說是要來找一種東西。因此,他一直跟在她身後,看她時而停下來觀賞攤販在木板上刻小人像,時而摸一摸刺繡披肩和絲巾。每一次回頭與他交談都眉飛色舞,心花怒放。
她走過許多攤位,每次停駐觀賞,攤販都以為她要購買,一個勁地介紹,她卻沒有購買任何物品。直至來到冰糖葫蘆的攤前,她像個小女孩似的,對攤販指定要最大的那串。
“好嘞。”攤販歡快地應聲,將一串冰糖葫蘆遞給她,笑著等她付款。
然而這時,正在掏口袋的她“咦”了一聲,左掏右掏,“咦”了很多聲,“咦”到攤販的笑容僵了也沒掏出錢來。毫無疑問,她又忘記帶錢了。
以前她與靈芝形影不離的日子裏,每次出門都是靈芝負責帶錢,她負責吃和玩,回到宿舍再算賬。如今靈芝已經離開這麼久,她還是沒改掉這個習慣。
“完了完了,我把錢放在桌上忘記帶出來了。”
正當她一拍腦門,懊惱又無奈地解釋時,身後的池秋河的聲音冷不丁響起:“給,不用再找了。”
攤販笑嘻嘻地接過他的錢,將糖葫蘆遞給他們:“謝謝老板。”
池秋河第一次聽到有人叫自己老板,頓時皺起眉頭,沒搭理。
隻見南頌雪高高興興地接過冰糖葫蘆,也對他笑嘻嘻地說:“謝謝老板。”
“不準叫我老板。”他更加不滿地皺起眉頭。
“那叫什麼?”南頌雪吃得滿嘴冰糖渣子,聲音含糊,“池不滿?池霸氣?”
“少調侃我,小心我對你不客氣。”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對她伸出魔爪。
“你要幹嗎?大庭廣眾之下,別亂來。”南頌雪被嚇得一直往後退。
“我從來不亂來。”他又露出那份壞笑,“但我偶爾隨便來,比如這樣。”
他仍舊靠近她,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使她站定。她的目光順著他的手遊走,發現他隻是伸手抹掉她嘴角的冰糖渣子,不禁暗暗歎了口氣。哎,原來是自己多想了。
“歎什麼氣?期待落空了?”他故意調侃她。
“嗬嗬,才沒有!”她吃著糖葫蘆,“走吧,回家。”
“回家?你來這就是為了買冰糖葫蘆?”池秋河一時無法理解。
“是啊,年少時,我與書院的頑童打架,師姐路見不平幫我揍他們,見我渾身是傷很可憐,帶我來這裏買過一串冰糖葫蘆,晚上回武館被師父關小黑屋,我們就拿出藏在衣服中的冰糖葫蘆一起吃。這段場景,一直記在我心中。不知她是否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