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冬順著母親的視線看去,頓時翻了個白眼,趴在護士台跟一堆小護士打屁吹牛,說得眉飛色舞的男人,不正是剛才他撞見的野鴛鴦中的男人。
他被辛文芳拉到那男的麵前,正納悶怎麼回事,就見辛文芳又驚又喜的跟那男的打招呼,“二妹夫?!你是辛美芳的男人吳偉誌是不是?我是她大姐辛文芳啊!”
男的跟小護士調笑被打斷,煩躁的側過頭,對上辛文芳有幾分熟悉的臉,楞了一下,剛才這女人說什麼,辛美芳大姐?
眯起眼,從頭到腳將辛文芳打量了一邊,眼底帶著漫不經心,他皮笑肉不笑的說,“原來是大姐啊,不好意思,沒見過,要不是你跟美芳長得有那麼點像,真認不出來。”他隨意低頭看了眼辛安冬,沒說話。
語氣淡淡,一點也沒有親戚相認的親熱。
辛文芳太激動了,根本沒察覺出吳偉誌對她的不耐煩,有些局促的問,“之前聽說妹夫在市醫院上班,剛才看見我還有些不敢認,沒想到真是妹夫。”
從宛然市降職到鳥不拉屎的清水縣一直是吳偉誌心口的傷疤,偏偏辛文芳不知情愣是大刺刺的提出來,他胖乎乎的大臉盤瞬間黑得要滴水。
硬是撐著麵子強笑道:“是上麵的安排,縣醫院缺技術骨幹,上麵特地安排我到這邊,勉強當了個主任,過段時間還是要回市裏的。”
他著重將‘主任’以及‘回市裏’幾個字強調。
辛文芳一個農婦見過的最大官就是村長,吳偉誌口中的‘主任’一說出口,果然讓她震驚不已,看向吳偉誌的眼神頓時變得敬畏。
吳偉誌很受用,自傲的抬高下巴,臉上的笑容越發矜貴。
二妹自從嫁到市裏,這些年很少與娘家聯係,二妹夫還是辛文芳在她們結婚的時候見過一次照片,那通身城裏文化人的氣派令辛文芳到如今仍記憶猶新,因此剛才她一眼就認出了已經發福稍微變形的吳偉誌。
“偉誌,我二妹是不是也跟著回來了,你們什麼時候家去吃飯,爸媽好幾年沒見美芳了,老兩口想的緊,還有纖纖,得有十六了吧,那孩子我都沒見過,爸媽肯定也想,你們一家什麼時候回去,我……”
吳偉誌眼中閃過不耐,不客氣的打斷辛文芳絮絮叨叨的話,“大姐,這樣吧,等晚上下班回去我問問美芳,什麼時候得空了,我倆去家裏看望爸媽,現在我手頭有些忙,就不跟你多話了。”
他抬起手腕上的銀表,裝作很為難的樣子。
辛文芳多年沒有二妹的消息,心裏頭正激動,自然想多問問關於她的情況,但見妹夫穿著一身白大褂,頻繁看表神色焦急,又聽一旁的小護士喊吳主任,立刻縮了一下脖子,識趣的點頭,“看我,差點耽誤你正事,你工作要緊,姐不打擾你,晚上你回家問問美芳,什麼時候有空了一定要去家裏看看,這麼多年不見,家裏人都想她。”
吳偉誌明顯不太想搭理辛文芳,潦草的揮了個手就轉身離開了。
離開醫院後,辛文芳忍不住打開話匣子,對辛安冬一路嘮叨,話裏全是辛安冬素未謀麵的二姨辛美芳。
據說二姨當初是十裏八村標誌的姑娘,十六歲家裏的門檻要被上門提親的人踩塌,但她心氣高有想法,愣是跟著外村一個同歲的姑娘背著包袱去了省城打工。
兩年沒有一絲音訊,就在家人擔驚受怕以為她出了什麼事的時候,她突然寄回來一封信並一張照片,說是要結婚了,丈夫就是上麵的男人吳偉誌。
這個消息如同一顆炸彈將老辛家一家人炸懵了。
當時辛文芳和辛大壯剛結過婚懷著身孕,宛然市離清水縣要坐幾個小時的汽車,身為孕婦的辛文芳扛不住,辛大壯智力有問題,最後隻好辛爺爺和辛奶奶扛著家裏剛收成的玉米番薯包袱款款的去宛然市參加二女兒婚禮,前一天晚上老兩口激動的睡不著覺,心心念念都是多年未見的二女兒。
辛文芳在家焦急的等待,又是欣喜二妹找到了幸福又是擔心父母年紀大舟車勞頓會不會有危險。
過了三天,辛爺爺辛奶奶總算回到家,老兩口灰頭土臉神情憔悴,辛奶奶剛進家門抱住辛文芳就是一頓哭,辛爺爺灰白著臉唉聲歎氣。
原來二姨早在寄信之前就結了婚,爺爺奶奶找到她家去的時候竟然遭了一頓埋怨,意思是結婚隻是通知他們一聲,並沒有叫他們來,現在出現在這她家是讓她在婆家難做。
話裏話外都是嫌棄身為農民的父母,讓他們以後不要再找她,就當沒有她這個女兒的意思。
傷透了心的老夫妻為了不給辛美芳丟醜,從此閉口不談二女兒,別人問也不說女兒嫁在哪。這麼些年,還是村裏出去打工的人見過辛美芳一次,回家後告訴了辛家人,辛文芳才知道原來妹妹的丈夫在市醫院,是個外科醫生,家裏很有錢,招了三個保姆,還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叫吳纖纖。
“你二姨當時年紀小,我背著她上山打豬草,力氣不支差點摔下山坡,她嚇得大哭,趴在我懷裏晚上睡覺也不肯挪地,我就抱著她哄了一夜。”
說到這些,辛母的語氣裏充滿憐愛,微微歎息間,又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和惆悵。
辛安冬順耳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隻是知道自己有一個素未謀麵的二姨,十幾年不聯係,關係尷尬,人品未知,目前看來遇人不淑。
拎著豬腳回到家,辛安冬欣喜的發現三姐回來了。
敲了敲她和二姐的房間門,辛安冬進去的時候正好撞見她快速的將一本書放進抽屜。
轉過頭,三姐的眼睛有些紅,“你們回來了?醫生怎麼說?”
裝作沒看見她的動作,辛安冬說,“開了藥,說是過段時間就能痊愈。”
“那就好,這段時間讓媽多買些好的給你補身體,我看家裏做龍蝦生意也賺了些錢,留著也是給那家吸血螞蟥,還不如給你買營養品。”
她諷刺的是葛金花一家。
不同於姐妹對葛金花的畏懼,辛安秋從小將葛金花欺負辛母的事看在眼裏,恨透了那一家,以前老辛家葛金花最不敢惹的就是辛安秋。
別看她小,性子卻極烈,當初剛給人當保姆,拿了第一月工資被葛金花眼紅,葛金花故意找辛爺爺哭窮,辛爺爺被她三言兩語蠱惑向辛安秋要錢。
辛安秋哪肯,逼急了當著所有人的麵差點將葛金花一隻耳朵咬掉,當時就嚇傻了辛家一群人,也把葛金花嚇破了膽,從此再不敢惹她。
“三姐,現在家裏賺錢了,你回來繼續上課吧?”辛安冬說。
辛安秋心裏一顫,震驚的看向弟弟,對上他認真執著的目光,艱難的移開眼,“說什麼呢,我早忘了書本裏講的什麼,在縣城有吃有住,對學習才不敢興趣。”
“三姐,”辛安冬拉住她的手,“回來吧,我知道你還想讀書,你剛才放進抽屜裏的課本我看到了,你在想什麼我也知道,無非是擔心家裏條件不允許。但現在爸媽賣龍蝦很掙錢,我和你也可以利用業餘時間做一些小買賣,不一定非要放棄學習才能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