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意識漸漸蘇醒,辛安冬慢慢睜開眼,他的視線從床架上掛著的吊瓶上掃過,剛要起身,陡然背部像無數針尖紮刺一般疼痛,讓他忍不住輕聲呻吟。
趴在病床邊累極熟睡的辛文芳聽見聲響,倏然被驚動。
“冬子!兒啊,你終於醒了!”
撲倒在他身上,母親滾燙的眼淚落在衣襟上將辛安冬緊閉的心房仿佛要燙傷。他心頭顫動,艱難的伸出右手,在母親後背輕輕落下拍子,“媽,我沒事了,別哭。”
辛文芳的情緒還是有些激動,在兒子的不斷安撫下才終於漸漸平緩。
一會兒,辛安秋拎著飯盒來醫院,母女倆抱著他又是一頓痛哭,尤其是辛安秋,眼睛腫成核桃,當時弟弟奮身救她自己被鐵棒重擊的畫麵,她這輩子也忘不了。
辛安秋剛到醫院又急匆匆要趕回家,弟弟昏迷這三天,家裏人擔心的吃不下睡不著,兩位老人年紀太大,隻在第一天顫巍巍趕到醫院看了眼寶貝孫子,身體扛不住的隻能回家等,每天以淚洗麵,現在弟弟醒了她要趕快回去告訴家人這個好消息。
既然他醒了,有些事該弄明白,那天幾個穿著花裏胡哨的小混混一看就是故意找茬,要說沒人指使辛安冬絕不相信。
辛文芳臉上的笑意落下,咬牙切齒的恨聲道:“是葛金花。”
真是她。
一想到那天鐵棍重重砸在他後背,仿佛一瞬間神魂俱滅,後背痛到麻木,辛安冬心有餘悸,腦子裏立刻相出弄死葛金花的一萬種方法。
“當時多虧蔣書記路過,二話不說幫忙把你送醫院來,要不是他,我跟你姐坐在大馬路上把眼睛哭瞎也救不了你,而且蔣書記人好,那麼大的官,沒有半點架子,我跟你姐在後頭跟著,誰知道等到了醫院,蔣書記已經交了錢,”辛文芳感歎的說,“媽從來不知道咱縣書記這麼年輕,不怕你笑話,媽剛聽到院長打招呼的時候嚇了一跳!”
那時候隻以為是路過的好心人,誰能想到是高高在上的書記,兒子被書記抱著送來醫院,聽說院長親自過問,本來這間病房還有一個人,第二天就搬走了,給她家冬子看病的大夫也隔三差五的來查房,護士小姐殷勤的給兒子喂水擦身體,她反而站著半天插不上手。
那些人有意無意的問自家跟書記什麼關係,辛文芳心底惶恐不安,都搪塞了回去,她其實有些怕人家知道他們不是書記的親戚後,就不會這麼細心照顧兒子。
辛安冬感覺自己腦子有些恍惚,蔣玄宗救了他?還一路把他抱到醫院?這可能嗎?他媽在開玩笑?還是真的?一想到這,辛安冬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
“叩叩。”這時,房門被敲響,打斷了他的遐思。
“誰啊?”辛文芳擦幹淨眼淚,起身開門。
剛打開門,原本她笑著的臉在看到門外站的兩個人霎時變色。
辛安冬的目光落在門前一高一矮兩個男人身上,頓時覺得有些好笑。辛國富、辛國強,還真是葛金花兩個好兒子,他沒找他們算賬,他們倒敢上門找死。
辛國強是葛金花的大兒子,大臉盤小眼睛,穿著灰布衫,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他著急地抵著門:“大姑!別關門,我們想找你談談。”
“沒什麼可談的,這裏不歡迎你們,給我滾!”自從兒子被葛金花害得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辛文芳就恨慘了二房一家,說出的話尖刻如利刃。
不同於辛國強的故作老實,辛國富從小聽葛金花在耳邊罵辛文芳,對她一點沒有對長輩應有的尊重,上來就指著辛文芳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他娘的說什麼?!辛文芳你膽肥了是吧,敢叫老子滾,信不信我讓你跟你短命兒子一起躺病床上作伴!識相的趕快把我媽放了,不然到時候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你家房子還想不想要了,你不把我媽放了,我就一把火燒了你房子!”
“辛國富你敢!你就個地痞流氓小混混,跟你不要臉的媽一個德行,清水縣是個講王法的地方,你敢動我家房子試試,不但葛金花要坐牢,我連你一起也送去吃牢飯,你再橫啊,我辛文芳別的沒有,為了我兒子能豁出一條命,大不了魚死網破!”
辛安冬就是辛文芳的逆鱗,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何況視若生命的兒子,從兒子倒下的那一刻,辛家二房就一個不落全成了辛文芳的仇人。
沒想到一向軟包子隻會受欺負不敢吱聲的大姑也有敢跟人大聲對罵的時候,辛國強眉頭皺了下,側頭對上病床上男孩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閃過怪異。
他攔住氣急暴跳的辛國富,狀似責備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好聲好語的對辛文芳說,“大姑你消消氣,國富嘴上沒個把門,他也是為我媽著急,你看我媽年紀也大了,局子裏聽說用電棍逼供,她肯定吃不消,我媽就是一時糊塗,這會冬子也醒了,既然您氣也出了,就把我媽放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