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秋天,正是國共合作的黃金歲月。國民革命軍在廣州誓師北伐,江浙上海方麵的革命黨人接受任務秘密集會,決定派人宣撫江浙實力派脫離直係孫傳芳,以策應配合南方的北伐軍。這次秘密會議,由同盟會元老柏烈武、國民黨方麵負責人人常恒芳主持。這樣的大會,自然少不了邀請名震一時的王亞樵參加。
王亞樵身材不高,戴著眼鏡,一副斯文書生模樣,聲音卻格外洪亮激昂:“早在民國八年,我就認為挽救危亡,非組織暗殺集團不可。我曾上書孫中山先生,建議轟炸北洋軍閥把持的北京政府,鏟除段祺瑞等國賊。可惜的是,中山先生沒有聽取我的建議,以致於北洋軍閥養成了氣候。現在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正是我等痛痛快快鋤殺他們的時候啦!”
“幾年過去,光九還是血性不改!”聽了他話,柏烈武不禁莞爾一笑。在座的人也相顧悚然動容,心裏不由自主想到王亞樵的特殊身世經曆。
他們太知道王亞樵了。這個王亞樵,字九光,別名擎宇,安徽合肥人。他家世貧寒,世代耕種為生,父親王蔭堂務農還兼行醫,因欠租被地主告到官府,被迫移居磨店小鎮,仍然屢被劣紳欺壓,故此從小痛恨強豪。王亞樵自幼讀書聰穎過人,曾參加科舉中過秀才,目睹列強侵入瓜分中國,而朝廷腐敗無能一味媚外,官吏豪強千方百計壓榨百姓,對此恨之入骨。他深感“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又生性倔強嫉惡如仇,和誌同道合的青年組織了“正氣學社”,絕意仕途探索救亡圖存之道。他後來參加社會黨,擔任安徽省支部長,在上海組織了“公平通訊社”,大力宣傳討袁護法,曾作為南方代表在上海參加南北議和,矢誌不渝追隨孫中山先生。上書轟炸北京的北洋政府,就是那時候提出來的。當時孫中山先生對此批駁說:“我輩革命,為的是推翻軍閥官僚政權,不能以暗殺個人為目的。”後來追隨孫中山先生南下廣東,孫中山先生赴日本後,他又回到上海,聯絡誌士組織了安徽勞工總會。一天,一個安徽籍的工人找上門來,說是老板無故不給工錢,王亞樵怒火衝天,連夜派人打造了幾百把斧頭闖上老板家去,那老板嚇得魂不附體,乖乖加倍給了工錢,還拿出一千塊大洋賠禮。從此,所有窮苦工人爭相加入勞工總會,被稱作“斧頭幫”,連上海最有勢力的青紅幫也繞道避開。他後來聯合市民、工人和學生遊行示威反對北洋軍閥,遭到當局通緝。
脫險後,他意識到口誅筆伐無濟於事,更堅定了鐵血鋤奸的信念,對手下慨然宣布:“當今亂世,遊行示威口誅筆伐,反而召來通緝殺戮,不如仿效古代豪俠,持三尺劍挾六響槍誅殺國賊!縱然血灑當場,也無愧英雄豪傑!”
他的口號得到許多熱血青年的擁戴崇拜,身邊聚集了一群視死如歸的誌士。他們經過經心策劃,終於一舉成功刺殺淞滬警察廳長徐國梁。時候他宣稱:“中山先生提倡三民主義,民生、民主、民權缺一不可。誰敢違背三民主義,誰就是國民公敵,就是該殺之人!”這件事轟動了上海灘,進而震驚全國,人稱“鐵血豪俠”。同盟會和國民黨人都將他看作反對軍閥的中堅,當然請他參與。
“我這血性,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什麼時候都改不了。如果沒了這血性,我就不是王亞樵,手下兄弟也不會擁護我了。”王亞樵爽朗地大笑,用指頭敲敲桌子,“諸位,你們都知道我這人是個急性子,喜歡痛痛快快一刀見血,最不耐煩婆婆媽媽的紙上談兵,有什麼軍閥讓我鋤殺,幹脆趁早安排我!”
在座的人都知道,王亞樵的確是出名的急性子,往往憑著血性莽撞行事不計後果。兩年前刺殺徐國梁之後,他回到浙江麵見督軍盧永祥複命,盧永祥委任他為浙江縱隊司令,在湖州招兵買馬,方振武、餘亞農、胡宗南和戴笠都是他手下的隊長結拜弟兄,便憑著小量兵力一起出兵討伐江蘇總督齊燮元。結果,孫傳芳大軍入浙,他保護盧永祥退卻,讓胡宗南、戴笠前往廣州黃埔軍校,孤軍固守鬆江一個多月,終於損兵折將,才不得不退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