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克之哽咽著說不出來,王亞樵立刻意識到不祥,頓時打了一個寒戰,顫聲說:“你是說……立奎……遇害了?”
華克之沉重地點點頭,無聲地擦了一把眼淚,立刻派人布置靈堂。
大廳裏,早些天懸掛的“祝餘旅長馬到成功”橫幅還在閃著光澤,立刻換上“沉痛悼念王樂平餘立奎烈士英靈”的挽聯。香案前麵,豎著兩人的靈位,拳頭大的蠟燭發出明亮的光輝,香燭紙錢冒出嫋嫋青煙,所有會所成員神情肅穆披麻帶孝,齊刷刷跪在靈位前麵。
王亞樵跪在靈位前麵,重重地磕了六個響頭,額頭上滲出殷紅的鮮血,沉痛地說;“樂平前輩,立奎兄弟,當年詩聖杜甫寫過:‘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亞樵萬萬沒想到,千年前寫的詩句今日應驗在你們身上。二位英靈此去不遠,亞樵當著會所的兄弟起誓:一定善待你們的妻兒老少,鋤殺出賣你們的奸細趙鐵橋!”
說出誓言的時候,王亞樵兩眼爍亮,挺身回顧身後的弟兄。會所的兄弟一個個昂首挺胸,異口同聲大聲高呼,震得大廳的玻璃嗡嗡作響:“一定善待你們的妻兒老少,鋤殺出賣你們的內奸趙鐵橋!”
餘婉君也在家裏設了靈堂,一身縞素佇立在餘立奎的遺像前麵,臉上掛出串串淚珠。王亞樵不敢驚動她,無聲地將兩封撫恤大洋放在桌子上,然後悄悄退出。
第二天早晨,王亞樵早早起來,單獨在庭院裏練功。他將眼前的小樹想象成趙鐵橋,突然淩空躍起,旋風般拳腳並用,將一棵杯口大的樹枝擊成三截枝殘葉落。
華克之走過來,誇讚一聲:“九哥好功夫!”王亞樵頭也不回問他什麼事,華克之說:“九哥,婉君嫂子過來找你。”
王亞樵愣神說:“一大早的,她來找我什麼事?”
華克之輕輕搖頭:“她沒說,隻叫我過來找你。哦,她還帶來一包東西。”
餘婉君坐在沙發上,對名貴的名人字畫視而不見,也不對稀世古董瞧上一眼,唯獨出神地凝視著牆上王亞樵寫的孟子名言條幅:“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此之謂大丈夫。”看到王亞樵進來,她也不吭聲,將懷裏的小包重重地搡在書案上。
“婉君,你這是什麼意思?”王亞樵一眼就看出是自己送給婉君的撫恤,頓時一愣。
餘婉君剜他一眼,幽怨地說:“你以為,這點錢就能撫平我的喪夫之痛嗎?”
“立奎捐軀,亞樵終生難安。”王亞樵不敢正視,“會所有規矩,對死難烈士家屬盡力關照,算是大家的心意。待手頭……”
不等他說完,餘婉君就淚如泉湧失聲痛哭:“王亞樵,你太小看我了!你以為,我是嫌錢少了來的?告訴你,我需要的不是錢!”
王亞樵深感驚疑,正要詢問,餘婉君腳一跺掉頭而去,差點和華克之撞個滿懷。虧得華克之敏捷閃身避開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躊躇著說:“九哥,婉君說的話我聽到了。立奎殉國,她比任何人都要傷心,需要人撫慰破碎的心靈,你該去寬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