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你站在這裏一動不動,擔心你受涼。我們回去吧。”餘立奎漫不經心地說。
餘婉君心細,注意到他閉口不提陳質平,便明白他產生了疑慮。偏偏這是個十分敏感複雜的話題,自己也不便說起,隻得默默跟在後麵,腳步分外沉重。進了房,兩人默默無言關燈睡覺。到了床上,她不住暗暗祈禱,但願陳質平不要再出現。
次日傍晚,窗口又飄進了那熟悉的琴聲。餘立奎皺皺眉說:“婉君,我看陳質平到德國沒學到別的,留學到了歐洲人的騎士精神。我們不理他。”說著,將窗戶緊緊關上了。
“立奎,他這麼陰魂不散,我實在受不了,我們還是趁早離開吧。”餘婉君依偎在他懷裏。
餘立奎安慰她說:“別說傻話。九哥安排我們搜集情報,怎麼能隨便離開?”
他這麼一說,餘婉君正好找到了理由:“九哥在電報裏說,要提前北上。我看,我們幹脆到香港去找九哥,才能擺脫他。”
“這樣不妥吧?”餘立奎輕輕搖頭,“沒有九哥的通知,怎能擅離職守呢?”
餘婉君扭扭腰撅起嘴:“你就知道職守!看到那麼多人被抓進了監獄,我跟著你一天到晚擔驚受怕,一天都忍受不了。你再想想,九哥在上海的時候,經常有人監視我們;自從戴笠得知九哥到了香港,特務都撤走了,豈不是天賜良機?香港是英國人的地盤,隻要到了香港,就不要擔驚受怕啦!”
“好吧,就依你!”餘立奎終於動了心,“事不宜遲,最好深夜就動身,以免暴露目標。”
餘婉君聽了心花怒放,趕緊收拾緊要物件。拂曉將近,整個上海還沉睡在酣甜之中,夫妻倆躡手躡腳走出大門,輕輕落了鎖。恰好,事先聯係的黃包車悄無聲息過來,兩人連忙將小皮箱提上車迅速離開。
他們根本看不到,黑夜裏有幾雙眼睛在閃爍。他們乘坐的黃包車後麵,還有一輛轎車在不緊不慢地相跟著。戴笠和陳質平都戴著寬邊墨鏡,在一輛轎車裏目不轉睛盯著他們。
陳質平欣喜地說:“老板,引蛇出洞之計已經見效,你應該踏實了吧?”
“你到底還嫩了點!”戴笠冷冷地撇撇嘴,“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一天見不到王亞樵的人頭,我就一天不踏實。”
陳質平連忙點頭哈腰:“謝謝老板教誨!我在德國的時候,就跟希特勒的黨衛軍專攻追蹤技術,就算在茫茫人海也不會丟掉目標。老板,餘立奎兩口子肯定是坐船去香港會合王亞樵,我請求執行任務。我敢保證,能夠把王亞樵的人頭交給你,請老板批準!”說話間,眼裏閃出熱切的光芒。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好好休息吧!”戴笠從這眼睛裏看出貪婪,當頭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我在沿途已經安排好了,還要親自到香港去指揮。等我回來,再安排新的任務。”
陳質平這才明白,戴笠唯恐自己這個留學歸來的後生立下功勞。無奈他是頂頭上司,隻得迅速掩飾自己的失望陪笑臉:“屬下感謝老板關心,祝老板馬到成功!”
戴笠當然看透他的內心,不鹹不淡地說:“你是國外留學回來的高材生,畢竟還缺乏經驗。隻要好好幹,我會予以重用,不愁沒有立功的機會嘛。”
陳質平隻得連連點頭,眼睜睜看著餘立奎和餘婉君上了輪船。戴笠下了車,帶著賈金蘭揚長而去。
香港光明裏一處大院裏,王亞樵坐在書案邊翻閱報紙。忽然電話鈴驟響,他放下報紙拿過話筒,聽出電話裏勃郎處長拗口的中國話:“王先生,非常遺憾。由於貴國政府出麵幹涉,我不能再給你提供保護了。”
“謝謝勃郎處長坦誠相告,王亞樵已經有心理準備了。”王亞樵心裏一震,說話卻從容不迫。
那邊的勃郎處長仍然顯示出英國人的紳士風度:“王先生,我還要正式通知你:總督大人奉了女王陛下的命令,認定你屬於刑事犯罪的範圍,必須協助貴國政府。雖然你是我敬佩的朋友,可我首先是香港政府的警務處長,必須嚴格執行政府的命令。這是我的職責,但願上帝保佑你!”
王亞樵拿著話筒還沒放下,鄭抱真就拍響桌子嚷開了:“這些該死的英國佬!昨天還說什麼九哥是他最崇拜的英雄,是遠東的羅什麼漢,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