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堯躺在手術床上,眼前人影重重,頭頂是刺眼的燈。
因為用了大劑量麻醉,他這會兒整個人都懵懵的,但並不妨礙腦海中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簡寧……回來給他做手術了嗎?
他費力睜開眼睛向外看了看,可卻始終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沒有來。
她這次是真的沒有來。
是他活該。
她說的對,他逞能,他總是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可以把她推到別處,但他做不到。
手術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可周圍的醫生卻沒有一個人露出欣慰或者放鬆的表情。
這意味著……
他的性命其實已經很難搶救過來。
當初那個子彈把他穿透的時候,他就料想到了現在。
所以一直想再見她一麵。
可盡管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心理建設,他現在還是有些崩潰,因為他和她之間,現在不管是心裏,還是實際距離,都相隔了一個太平洋。
她既然已經走了,就不會那麼輕易回來。
也就是……他臨死前都不能再看見她嗎?
她說的那句,你死了我更高興,更像複讀機一樣在他腦海中頻頻閃現。
那如果,他真的死了,能讓她高高興興地活下去,不再遇到他這個禍害,好像也挺好的。
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條命,能為她而死,已經是他這段人生的最大意義。
“阿堯,謝謝你願意娶我,我一定會好好愛你,永遠愛你。”
“阿堯,我給你做了很多很多菜,都是你愛吃的,你什麼時候回家?”
“阿堯,我笑起來好不好看?”
“……好……好看。”他看向左前方方向,抬起自己的胳膊,似乎想用力觸摸什麼,“真想你永遠這麼笑下去……”
可是好難。
真的好難。
他再怎麼用力,好像也碰不到她的人。
甚至連衣服都碰不到,一切都像是一場幻影。
“簡寧……”
我後悔了。
我願意聽話。
更願意相信你。
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犯任何愚蠢的錯誤。
可是好像……沒機會了。
而這最後一次,生命的最後的抉擇,他願意選擇做一個聽話的人。
好好聽話。
祈禱下輩子不要讓她再遇到他。
不要再發生任何和這一輩子一樣的事情,希望她能永遠快樂。
傅庭堯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摸不到了。
他的簡寧,現在已經不想讓他碰了。
哪怕知道他會死,也不再願意和他說一句話,更不願意看他一眼,遑論讓他觸碰呢。
“病人出現幻覺,且求生意識不強。”
“需要采取儀器幹涉手段。”
“護士注意多和病人對話!”MR.L已經出了一額頭的汗,“不行,讓小少爺進來。”
很快,穿好了防護服的傅加就衝了進來。
“爹地!”他不敢靠他太近,但卻伸出手拉住了他。
但傅庭堯依然沒有反應。
他真的太累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背負著愧疚,背負著那些無論怎麼洗都洗不掉的罪惡生活,背負那份想要獻出去可又不敢獻出去的心意,甚至到死才明白,原來有些感情並不是你想抹掉就能抹掉,而那些罪孽,或許隻有消失,才能真正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