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起風了。
陰暗的大屋子,靜悄悄的。
我站在大廳上,看著漆黑幽深的柴房,久久未能移動腳步。
內心有種說不上的滋味彌漫著。
本來換完燈泡後想進柴房接電話的,可還未容我走進去,放在棺材內的電話卻自動接通了。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說話聲,他似乎正在和別人對話,可這一頭根本就沒有人,是誰和他說話呢?
滴答,滴答……
沙沙……
屋子上的瓦片突然響起抄豆一般的聲音,風越來越猛烈,院子地上的枯葉被卷了起來。
下雨了!
轟隆!
哢擦!
傾盤大雨,狂風怒吼,雷電撕裂黑夜。
灶社內剛換好的新燈泡一閃一閃,隨著幾聲驚雷過後啪地一聲熄了。
霎時間,整間大屋再次陷入黑暗之中,唯有紅燈籠散發出暗淡的火光,將四周的景物亮照,但卻顯得更陰森可怖。
呼呼……
嗚嗚……
屋子內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傳來怪異的聲響,初聽像是風聲,但細聽更像是有人在暗中悲哭,淒厲得令人頭皮發麻。
可這間屋子,除了自己之外,還有活著的人嗎?
“看來今晚是無法離開了……”
“滴答!滴答……”
柴房內傳來滴水聲,房屋實在是太破爛了,很多地方在漏水。
我提著紅燈籠走入柴房內,恍惚間似乎看到老婆婆從棺材內坐了起來,正看著我在笑……
然而走到近前,發現她依舊好好地躺在棺材裏麵,放在耳邊的老式手機,不知道何時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燈籠亮光映照下,我發現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出現了一些變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安息吧,你兒子會回來的……”
我歎了一口氣,將地上的棺蓋抬起,蓋上。
期間過程牽動肩膀的傷口,很痛。
屋頂漏水,落在棺蓋上四濺而散。
“看來不能將它留在這……”
我將紅燈籠掛在門口旁,忍著傷痛,抬起棺材的一端,咬牙將其拖出大廳外。
隨後又尋了兩隻矮凳,擺放好位置,將棺材一端先抬起放在凳子上,然後又去抬另外一端。
雖是薄皮棺材,但裏麵盛斂屍體,加起來也有兩百來斤重。
等我將棺材擺好後,肩膀上傷口扯裂,鮮血流出,沾紅了衣服!
喘著粗氣,休息了大概十幾分鍾,才勉強恢複一些力氣。
最後,我又走進灶社將吃飯的圓桌搬出,擺放在棺材前,當做供桌用。
桌上有飯菜,一副碗筷。
碗中盛著米飯,已經涼了!
再次走進柴房,本想尋個火水燈當長明燈用,結果不但尋到了火水燈,還在柴堆中看到了一張老人的遺照。
遺照雖然藏在枯柴之中,但卻是嶄新的。
薄皮棺材,遺照,應該都是老人臨走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的。
看著相片中老人蒼老的麵容帶著笑意,怪異的眼睛仿佛正在與我對視。
她左眼沒有瞳孔,隻有眼白,右眼渾濁如黃瑪瑙,眼神中蘊含著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想想她一個遲暮老人,料知自己期限已到,卻沒人陪伴在身側,連遺言都無法交代,甚至身後事都得自己提前準備,這具棺材應該是她訂購棺材鋪提前送過來的,還有這張遺照應該也是如此。
很簡陋,一副棺材,一張遺照。
我真的無法想象那種情景:
一個蹉跎老人,在人生最後的時間,將養了好幾年的老母雞殺了,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擺著兩幅碗筷,坐在桌子前默默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