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大漠蒼狼
明槍擋,暗箭防,龍爭虎鬥,叱吒風雲傲千秋;
犄角閃,鋒芒露,虎嘯龍吟,逐鹿沙場競風流。
馬追風,風追雪,雪追歸心,箭射長空;狼逐羊,羊逐草,草逐流水,龍鬥天宮……
長安城郊外,一群粗布漢子一擁而上,擋住了霍去病和十二少去路。隨即,馬被牽走,人被分別塞進兩輛馬車裏,車簾放下,雁過不留聲,人過不留名,悄無聲息,駛進了長安城……
暖烘烘的禦書房裏,霍去病雙膝跪地,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漢武帝如沐春風,離開龍案,雙手扶起霍去病:“卿家免禮,免禮!”
“末將此番在外遊山玩水,樂此不疲,以至於延誤了歸期,請皇上降罪!”
“哈、哈、哈,卿家何罪之有啊?”漢武帝哈哈笑道,“有心栽花,無心插柳,卿家可知羽林軍為何要把你和十二將軍神不知,鬼不覺送進城裏來了呢?”
“末將不知……”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狼來了,狼真來了!”
“狼如何來了?”
“大將軍府外發現了狼的蹤跡,衛大將軍稟報了朕,朕賞了大將軍百壇美酒,並告之,隻管飲酒作樂,切勿打草驚蛇!”
“原來,匈奴人派細作前來長安城監視衛大將軍的一舉一動了。”
“哈、哈、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羽林軍已把匈奴細作查探得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末將隨時聽候皇上差遣,萬死不辭!”
“召之能來,來之能戰,卿家就是朕手中的倚天劍!”漢武帝微微點頭,“朕已暗中調遣一萬精銳騎兵去了隴西郡,軍需糧草也一並調撥完畢。”
“末將不才,請當前鋒!”
“前鋒?哈、哈、哈,北方有單於和左賢王大軍壓境,西麵有渾邪王與休屠王十數萬精銳虎視眈眈,就如兩把尖刀,讓朕腹背受敵,如鯁在喉,不拔不快!”
“末將鬥膽,願替皇上斷尖刀,拔魚鯁!”
“隻是,這一萬精銳,皆是百裏挑一……”
“不成功,便成仁!末將粉身碎骨,一力承擔!”
“能完璧歸趙否?”
“歸!”
“能大破匈奴否?
“破!”
“好,好,好,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朕在長安城,等候卿家凱旋歸來!”
“末將遵旨!隻是,末將還有一事尚未稟報皇上。在上龕天子山,末將擅作主張,放走了前朝大秦始皇帝四世孫龍公子一人……”
“前塵往事,過眼雲煙,不提也罷!兵貴神速,卿家帶上十二將軍,火速趕去隴西郡,朕封你為驃騎將軍,聖旨隨後就到。”
“末將謝主隆恩!”霍去病跪拜謝恩,起身離去。
漢武帝趨步走至禦書房門邊,目不轉睛注視著那個越走越遠的身影……
“霍家小神通年紀輕輕,能擔此重任否?”侍立一旁的春陀老公公輕聲問。
“自古英雄出少年,有誌不在年高!”漢武帝緩緩轉過身來,“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古往今來,少見有如此誌氣之少年!”
天寒雪花飄,地凍挎弓刀;大漠誰英雄?蒼狼對月嘯。風,在呼呼刮;雪,在漫天飄;馬,在踏雪行……
一支百人隊,由西往東,押送著十來箱金銀財寶,迎風冒雪,砥礪前行,漸漸接近了單於伊稚斜的金帳領地。
冬日西墜,在百裏地外,渾邪王賞過前來探訪的單於親信,下令就地下馬紮營。須臾時間,營帳紮起,火盤點燃,西域歌姬聞樂起舞,渾邪王與相國烏頓及其四名得力將軍安坐大帳內,大碗飲酒,大塊吃肉,大聲說話,大噴酒氣……
酒過數巡,酒桌前,一個個滿嘴肥油,一個個麵紅耳赤,一個個口無遮攔……
“王爺,休屠王早不生病,晚不生病,何故單於伊稚斜一召見,馬上托病……”田朗肆無忌憚張口嚷道。
“那是休屠王新納了一名能歌善舞,美若天仙的歌姬,單於伊稚斜聽說,欲招至漠北來……”厄齊哈哈笑道。
“那叫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骨力多說罷,用力猛拍酒桌。
“如今已進入單於伊稚斜地界,你等休要借酒裝瘋,胡言亂語,信口雌黃!”相國烏頓手指骨力多,聲色俱厲喝斥道。
“誰胡言亂語?誰信口雌黃?單於伊稚斜貪財好色,恃強淩弱,千裏大漠,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骨力多瞪大牛眼,怒視烏頓。
“好了,不該醉的都醉了,不該說的都說了,都回帳各自歇息去吧。”渾邪王放下酒碗,輕拂袍袖。
“王爺,還有一句話,”骨力多起座拱手道,“不說完這句話,末將不走!”
“嗯,本王準你再說一句話。”渾邪王微微點頭道。
“素聞,單於伊稚斜唯利是圖,冷血無情;謀臣中行說半陰半陽,詭計多端;左賢王太子殿下傲慢無禮,心術不正。王爺此番千裏赴會,以身犯險,切不可大意!”骨力多朗聲道,“末將不才,願領二十名侍從,在此留守,靜候王爺覲見單於歸來。”
“信口雌黃,一派胡言!”相國烏頓向左右兩邊侍從招手,“骨力多將軍酒醉了,趕快把他扶出帳外!”
骨力多被侍從扶走,大帳內一下子便冷清了下來,田朗、厄齊、秋雲三員將官互看一眼,一齊離席施禮……
“田朗將軍請留步!”相國烏頓叫住田朗。
“不知相國大人有何吩咐?”田朗昂首問道。
“將軍且帶二十名侍衛留守此地,待王爺率我等到了單於駐紮營地,一切安頓好後,再來召喚於你。”烏頓一字一板道。
“唉,相國大人方才竭力反對派人駐守此地,言猶在耳。怎麼骨力多將軍一走,馬上就改口了呢?”田朗瞪大牛眼,用驚詫的眼光望著相國烏頓。
“你,見機行事!本相國叫你駐守此地,你就駐守此地,不得有誤,更不得聲張!”
“隻是……”
“沒有隻是!軍令如山,違令者,斬!”相國烏頓臉色陰沉,揮手遣走忿忿不平的田朗。
“曲終人散,”渾邪王緩緩站起身來,“似乎,田將軍對相國大人懷有怨念。”
“豎子勇而無謀,難成大事!王爺此番漠北之行,隻怕,酒無好酒,宴無好宴……”
“相國大人何出此言?”
“山高惹雲,樹大招風,王爺掌管河西十萬精兵,人強馬壯,雄居一方,與漠北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單於為君,本王為臣,相國大人切莫挑撥離間……”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單於伊稚斜殺妻弑兄,心狠手辣,早有駕馭乾坤,一統天下之野心。誰曾料,大漢皇帝年紀輕輕,雄才大略,屢派龍城飛將衛青大敗漠北鐵騎,讓單於伊稚斜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相國大人所說這些,本王都知道……”
“還有王爺不知道的……”
“哦,還有什麼東西是本王不知道的?本王願意洗耳恭聽!”
“王爺,你猜單於伊稚斜急召你來漠北,所謂何事?”
“自然是西、北兩路突襲,侵犯漢界,打漢軍一個措手不及!”
“王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二是啥?”
“其二就是,王爺也是單於伊稚斜的心腹大患!”
“此話怎講?”
“估計,單於伊稚斜會用驅虎吞狼之策略,迫不及待下令王爺攻打隴西郡,而後直取長安城……”
“本王帳下河西兵馬一向聽從單於伊稚斜調遣。”
“王爺兵馬一旦圍困長安城,單於伊稚斜定然揮軍南下,勢如破竹,席卷河北地界,黃河以北皆為單於伊稚斜掌控之下……”
“齊頭並進,共破漢軍,攻城掠地,有何不可?”
“一旦,單於伊稚斜漠北大軍南渡黃河,占洛陽,取潼關,與王爺聯手攻破長安城,就是狡兔死,走狗烹,左賢王取代王爺,接管河西大軍的時候……”
“哈、哈、哈,守望相助,同舟共濟,隻怕,相國大人是杞人憂天,多此一舉了罷?!”
“難道說,王爺並不信本相國所言……”
“相國大人說的是那裏話,本王向來對相國大人言聽計從。隻不過,此番漠北之行,關係重大,本王務須審時度勢,見機行事!”
“單於伊稚斜平素多疑,本相國有六字真言,可保王爺漠北此行,逢凶化險。”
“哪六字?”
“順者,昌;逆者,亡!”
“嗯,本王知道了!”
“還有,一旦河西有變,王爺務須當機立斷,快刀斬亂麻……”
“嗯,本王連日長途跋涉,累了,相國大人暫且退下,歇息去吧。”渾邪王輕揮袍袖,遣退相國烏頓。
次日午後,大漠之上,號角衝天鳴,鑼鼓震地響,一萬駿馬兩排站,十千甲兵左右立,載歌載舞歡聲唱,男女老少夾道迎。單於大金帳前,謀臣猛將,眾星捧月,單於伊稚斜挎金刀,披錦袍,若傲雪寒鬆,似疾風勁草,雄姿英發,氣宇軒昂。身後,中行說居左,翹首以待;左賢王居右,鷹瞵虎視。
裝載一箱箱金銀財寶的馬車整齊停放在了單於大金帳前,渾邪王領相國烏頓和三大將軍跪拜在單於伊稚斜麵前,伊稚斜笑逐顏開,伸出一對大手扶起渾邪王,將其帶進大金帳內。
酒香飄,樂音奏,歌舞起,笑聲傳,單於大金帳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賓主把酒言歡,開懷暢飲,痛快淋漓……
次日清早,渾邪王酒醒,洗漱完畢後,欲進大金帳向單於伊稚斜請安,卻被單於侍衛擋在金帳外:“單於昨夜酒醉,尚在睡夢之中……”
日上三竿,渾邪王被召進單於大金帳,逐一給伊稚斜和左賢王,以及侍立在伊稚斜身旁的中行說見過禮。
“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伊稚斜哈哈一笑道,“渾邪王起這般早,莫非,昨夜飲酒不盡興乎?”
“飲而醉,醉而飲,”渾邪王拱手道,“單於大金帳中的美酒,令小王念念不忘,樂而忘返!”
“哦?渾邪王才思敏捷,真乃當世英雄!不過,本單於有句話要問……”
“小王鞍前馬後,聽候差遣!”
“好!本單於問你,渾邪王何時出兵攻打長安城啊?”
“河西兵馬枕戈待旦,靜候單於一聲號令!”
“兵貴神速,馬上突襲隴西郡,而後長驅直入進犯長安城!”
“冰天雪地,寸步難行,漢軍若萬箭齊發,隻怕馬失前蹄,事與願違……”
“那麼,請渾邪王把河西的十萬鐵騎立即調往漠北來,隨本單於冬去春來大舉進犯雁門關!”
“如此大動幹戈,隻怕風吹草動,被漢軍細作所探知,單於良策功虧一簣……”
“要不,本單於差遣左賢王至河西,親率十萬河西精兵攻打長安城,渾邪王從旁策應,不知渾邪王意下如何啊?”
“小王惟命是從,唯太子殿下馬首是瞻,隻是……”
“不是‘隻怕’,就是‘隻是’,”單於伊稚斜不動聲色,淡淡然道,“渾邪王口是心非,陽奉陰違……”
“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河西十萬雄兵與小王肝腦塗地,隻聽命於單於一人!”
“聽命於太子殿下又何妨?”
“天無二日,臣無二主,他日,太子殿下繼單於之位,小王定當以新單於為尊,惟命是從!”
“因時製宜,通權達變,卻也無妨……”
“時可變,天不可變;天可變,尊不可變!”
“哈、哈、哈……”單於伊稚斜放聲大笑,“渾邪王碧血丹心,忠君報國,此心,天地可鑒;此情,日月可昭!來人啊,擺宴,本單於要與渾邪王痛飲三百杯!”
終於,一番豪氣幹雲的推杯換盞後,渾邪王被侍衛扶出了大金帳。隨後,左賢王也告辭離去。
“機變如神,談吐不俗。”單於伊稚斜問中行說,“依你看,躊躇滿誌的渾邪王,到底有沒有野心啊?”
“回單於的話,不是雄鷹,不敢獨翔蒼穹藍天;不是蒼狼,不敢獨行草原大漠!”
“哈、哈、哈,渾邪王膽敢逆本單於之意,頂撞本單於,算得上是條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