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浮華
半黑半白半浮生，半悲半喜半紅塵。
王侯將相風煙散，鬥轉星移了無痕。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浮華水中月，癡心追夢人……
河西大捷，漢軍揚眉吐氣，匈奴西遁無蹤，風，繼續吹，雪，繼續飄……
數日後，豆如意、趙充國和李敢三員漢軍將校，率領大隊人馬風塵仆仆而來，進駐姑臧、休屠兩城，接替霍去病的人馬。霍去病率領精兵猛將，盔明甲亮，旌旗招展，浩浩蕩蕩，凱旋而歸。
長安城樓上寒風蕭蕭，白雪飄飄，鼓角喧天，戰旗獵獵；城內百姓奔走相告，萬人空巷，黃土鋪道，淨水潑街，十裏歡迎，萬口頌讚；未央宮前，羽林軍頂盔貫甲，列隊相逢，文武百官交口稱讚，額手相慶，大漢天子笑逐顏開，春風滿麵……
戰功彪炳，論功行賞，加官進爵，擺酒設宴，慶功共醉……
春寒料峭，乍暖還寒，春陀老公公把霍去病帶上了聽雨樓，居高臨下，尺寸千裏……
“卿家此番西征，攻城略地，大獲全勝，可知，朕為何唯獨不封十二將軍侯爵乎？”
“末將，不知道。”霍去病畢恭畢敬回話道。
“因為，捷報飛傳長安城之時，有人曾對朕說：傻十二沙場殺敵，建功立業，父皇無論如何也得給他拜將封侯……”漢武帝望罷遠景，緩緩轉過身來道。
“皇上，末將有話要說！”霍去病拱手道。
“說吧！”
“十二將軍，不學無術，不務正業，無勇無謀，倘若拜將封侯，隻怕對其有百害而無一利！”
“卿家是說……”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者，身居高位，必禍害天下。”
“哈、哈、哈……”漢武帝龍顏大悅，開懷大笑。
春日柔和，枝木吐芽，鳥兒啾鳴，蟲兒萌動。一股風，帶著怒火的風，衝進了虎嘯堂……
“大哥，兄弟我，忍，忍了好久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有話，但說無妨！”
“自打西征姑臧班師回朝，趙破奴、高不識、仆多他們都論功封侯，為何偏偏漏掉俺十二少一人？”
“兄弟有所不知，皇上論功行賞，本來也要封兄弟為侯，是大哥我親口對皇上說：其功不足以封侯。”
“啊，大哥你，你為何這般說話？”十二少急道。
“哈、哈、哈，皇上也這般問我。”霍去病哈哈笑道，“大哥我一字一句對皇上說：十二將軍，心浮氣躁，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倒不如先把侯爵之位留著，將來等十二將軍犯了死罪，再將功補過。皇上聞之，欣然允之。”
“大哥，你又不是神仙，你如何知道我十二少將來必犯死罪？大哥哪知道，兄弟我可是做夢都想著當侯爺，威風凜凜的侯爺……”
“哈、哈、哈，原來咱們十二少做夢都想當侯爺！不過，皇上雖不封你侯爵，卻也要重賞你十二將軍……”
“賞啥？賞銀子麼？賞多少？”
“一千兩白銀！”
“啊，一千兩白銀，才區區一千兩白銀？”
“當時，大哥我就直接對皇上說：一千兩白銀，十二將軍那個家夥貪財好利，一定嫌少，不如不賞！”
“不，別，千萬別，大哥，一千兩白銀不少了，兄弟我要，要……”
“銀兩就在帳房，你找賬房先生要去。”
“是，謝大哥……”風，一溜煙跑走了……
次日午後，家仆霍武把茶端進了虎嘯堂，煞有介事道：“十二少那廝站在荷塘邊上，呆若木雞，像個傻子……”
“去，把傻子叫進大堂來！”霍去病微微笑道。
“叫誰？”
“裝瘋賣傻那一個，快去！”
“唉……”霍武怏怏不樂走出了虎嘯堂。
一盞茶功夫，十二少走進了虎嘯堂，走到了霍去病麵前：“大哥，啥事？”
“兄弟啥事悶悶不樂？”
“昨晚，兄弟做夢，夢見大哥萬箭穿身，被匈奴人射死在皋蘭山下……”
“哈、哈、哈，告訴大哥，何故做如此怪夢？”
“倘若，過拒馬樁時，折蘭王首先射箭，恐怕，被亂箭射死的就是大哥你了……”
“沙場之上，戰機稍縱即逝，隻能怪折蘭王有勇無謀，臨機應變慢於他人！”
“如果……”
“沒有如果，沙場廝殺，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嗯，大哥，還有一事，隻是，兄弟不敢說……”
“不敢說，就別說！”
“有人說：皇上偏愛驃騎將軍，獎賞的食物堆積如山，縱然從馬車上掉下來，也舍不得給跟隨大哥，挨凍受餓的手下軍兵一同分享……”
“哈、哈、哈，兄弟你可知道這些話都出自何人之口乎？”
“不，不知道……”
“世上隻有兩種人，一種有狼性，有血性；另一種，有狗性，沒血性。有狼性之人，絕不會說出兄弟方才所說的話。”
“大哥的意思是說，方才兄弟所說的那些話，都是一些沒有狼性，沒有血性的人說的？”
“功名利祿，那是沙場廝殺，拿性命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並非靠嗟來之食得來的！”
“聽大哥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不過，兄弟還有，還有……”
“兄弟，沒有了，今日到此為止，走吧！”
“大哥……”十二少拉長著臉道。
“既然趕也趕不走，那就說吧！”
“兄弟記得，皇上賞賜了一把削鐵如泥的青龍劍給大哥，何故，不挎在腰間，騎在高頭大馬上，走遍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威風，威風……”
“兄弟，你這是什麼打算？”
“聽說，青龍劍吹毛即斷，殺人不見血，價值連城，稀世之寶……”
“哈、哈、哈，兄弟，你可知道，這削鐵如泥的寶劍，最是離開不了什麼東西？”
“削鐵如泥的寶劍，當然最是離開不了王侯將相，達官貴人！”
“兄弟此言差矣！”
“差在哪裏？”
“寶劍，最是離開不了的東西是劍鞘！”
“劍鞘？為何是劍鞘？”
“寶劍，鋒芒畢露，盛氣淩人；劍鞘，韜光養晦，不露圭角。”
“不，寶劍可以十步殺一人，可以揚名天下，可以笑傲江湖！百無一用的劍鞘，可以麼？”
“寶劍出鞘，見血方歸！你持寶劍指向別人，刺向別人的時候，隻怕，寶劍也正指著你自己，刺向你自己……”
“難道說，大哥寧舍寶劍，也抱著破劍鞘不放？”
“難道說，兄弟手持寶劍，就可萬人莫敵，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難道說，大哥我手持破劍鞘就不可以運籌帷幄，披荊斬棘，決勝千裏？”
“嗯，兄弟我明白了……”
“兄弟明白了啥？”
“正如，一隻肉包子，大哥是包子皮，兄弟我是包子餡！”
“依大哥看來，兄弟不是肉包子，而是草包！”
“草包？大哥，你，你……”
“同樣是包，如此罷了！哈、哈、哈……”
春暖花開，惠風和暢，霍武把羽林軍總管公孫賀請入冠軍侯府，帶進虎嘯堂，與霍去病相互見過禮，分賓主座下。
“大好時光，公子不去踏青賞花，追蝶尋夢，獨自困守庭園，錯失無限春.光。”公孫賀哈哈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