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居延澤
夜未央,惡未央,匈奴右地養豺狼。
星月話淒涼。
天也荒,地也荒,雷霆萬鈞剿西涼。
驃騎美名揚。
五月,初夏善變,時晴時雨,時熱時涼,時而煩悶枯躁,時而清風送爽……
那一天,霍去病隨小太監走進了養心殿,等了許久時間,沒有等到漢武帝,卻等來了春陀老公公……
“去病受召而來,為何不見皇上?”霍去病向老公公施禮道。
“皇上心情不大好。”
“這是為何?”
“六百裏傳書,邊關告急。”
“莫非匈奴單於又再煽風點火,興風作浪?”
“正是!漠北單於伊稚斜傾巢而出,大軍壓境,侵略我大漢疆土,代郡、雁門郡烽火連天,狼煙四起……”
“去病不才,願領兵北進,驅逐匈奴惡狼,保我大漢邊關安寧!”
“哈、哈、哈,皇上已調派郎中令李廣、禁軍校尉趙充國率鐵騎出右北平,進擊左賢王部去了。”
“去病請戰匈奴單於伊稚斜……”
“哈、哈、哈,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皇上運籌帷幄,漠北匈奴南侵,正是我漢軍收複匈奴右地之天賜良機!皇上派霍將軍與合騎侯公孫敖合領六萬鐵騎,從北地郡出兵,分道進軍,向西進擊,出其不意,從背後突襲匈奴右地,再把休屠王和渾邪王打個措手不及!”
“去病遵旨!”
“此戰若成,既可打通西域各地,又可奪取陰山養馬寶地,乃是一箭雙雕,一石二鳥的奇謀妙計!望霍將軍不負皇上重托,馬到功成,大獲全勝,早日凱旋!”
“請公公回報皇上,去病必赴湯蹈火,肝腦塗地,全勝而回!”
“有將軍此話,老奴放心,皇上安心,北地郡之精兵良將,正等小將軍前去駕馭……”
“兵貴神速,去病去也!”霍去病拱手施禮,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出養心殿……
北地郡,厲兵秣馬,兵精將勇;軍校場,旌旗招展,刀槍如林……
三通鼓響,帥旗北指,兵分兩路,雙龍出海,日耀長空,鐵甲追風,將士出塞,氣勢如虹……
出北地,經富平,沿河北進,至朔方郡,閃渡黃河,轉折西北,抵達窳渾,約彙黑河,公孫敖率精兵強將,奔千裏大漠而進;霍去病遣仆多為先鋒官,領三千精兵喬裝改扮成匈奴鐵騎模樣,沿西北戈壁荒漠,一路挺進。
天高鳥不飛,地闊馬不跑,茫茫戈壁大漠,廣袤無垠,渺無人煙,蒼涼無限,愁緒無名……
漢軍踩黃沙,踏礫石,頂烈日,迎燥風,幕天席地,饑餐渴飲,風塵仆仆,砥礪前行……
銀河高掛,繁星漫天,中軍大帳內,燈未熄,人未歇,十二少酒足飯飽,意興闌珊,徑直闖進中軍大帳。
“兄弟酒氣未散,何故不趁早歇息去啊?”霍去病微微笑道。
“睡不著,來找大哥說兩句話……”
“三更半夜,說啥話?”
“當然是說人話,大哥,二月方才奪取了河西姑臧(武威),大敗休屠王,為何急匆匆又再出戰匈奴?”
“兄弟有所不知,遫濮王居然食言而肥,投匈奴右地去了,皇上雷霆震怒,要把匈奴右地收入囊中。”
“那為何不從一步之遙的隴西郡直接發兵姑臧,與匈奴右地拚個你死我活,反而千裏迢迢從北地郡向北出發,再折轉西北,穿越沙漠戈壁,此非南轅北轍乎?”
“千真萬確是南轅北轍,不過,此乃皇上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奇謀妙策也!”
“不知大哥此話怎講?”
“此乃是聲東擊西,攻其不備之奇兵戰法也。豆如意將軍在姑臧牽製了匈奴右地之主力,李廣、趙充國兩位將軍則與漠北單於大軍纏鬥,大哥和公孫敖將軍在漠南虛晃一槍,然後包抄到居延澤,沿弱水,黑河挺進祿福(酒泉),突襲匈奴右地大後方,打渾邪王和休屠王一個始料不及,進退失據,一劍封喉!”
“隻是,大哥,仗未曾打,你咋就知道必勝無疑了呢?”
“兵無常形,水無常勢,出料不意,攻其不備,此乃是用兵之上上之策也!”
“皇上為何遣派大哥和公孫敖兩路奇兵?”
“皇上多謀善斷,算無遺策,此乃是未雨綢繆,以防萬一!”
“什麼未雨綢繆,以防萬一?”
“此番出兵西征匈奴右地,橫跨大漠戈壁,荊棘滿途。千裏之行,總不至於兩路奇兵皆無法到達黑河會合之地吧!”
“兄弟明白了,誰若到達不了黑河會合之地,皇上就打誰人的屁股!”
“非是打屁股這般簡單,恐怕連身家性命也得賠進去!”
“大哥說的是人頭落地?”
“就是人頭落地!”
“大哥,兄弟的脖子怎感覺有些涼意?”
“哈、哈、哈,膽小鬼,趕緊回營帳歇息去吧!”霍去病開懷大笑道。
連日行軍,人困馬乏,這一天的午後,漢軍方才安營紮寨,仆多便慌慌張張撞入中軍大帳稟報:“霍將軍,先鋒營出事了……”
“不用慌,你們先鋒營出事了?出啥事了?”霍去病開口問道。
“兩名探路軍兵被當地放牧少年劫持,一死一傷,傷者逃回求援,先鋒營精銳包圍了放牧少年的營帳,如今劍拔弩張,千鈞一發……”
“走,你等都隨本將軍來!”霍去病一揮手,帶領眾將快步走出中軍大帳十數裏地外,密密麻麻的先鋒營精銳箭上弦,刀出鞘,團團圍住了一個牧民的營帳。軍兵讓開一條道,霍去病在眾將的簇擁之下,走至牧民營帳的門前,營帳裏時斷時續傳來了一個女孩子的哭聲……
“眾軍後退三十步!”霍去病一聲令下,先鋒營軍兵一齊向後退去。
“霍將軍,他們兄妹就藏在營帳裏,但死活不肯出來。”仆多道。
“你找七、八名軍兵,把鉤子四麵八方拋去拉住營帳,一扯便開。”霍去病道。
“遵命!”仆多叫來八名軍兵,站定方位,向著營帳拋拉鉤子,一下子就把營帳給扯了個四分五裂,蕩然無存……
營帳所在的地上,一名身穿匈奴衣裳的漢軍橫躺在地上,咽喉被切斷,血流一地,早已一命嗚呼。兩名手持利刀的少年緊緊把披頭散發的妹妹夾在中間,眼睛望著四麵八方虎視眈眈,蠢蠢欲動的漢軍,盡露驚恐神色……
“殺人償命,一命賠一命!”突然有軍兵高聲嚷道,頃刻之間,振聾發聵的聲音如排山倒海般一浪接一浪響起……
“不許亂叫,不許亂叫!”仆多拚命喝住四周叫喊的軍兵,麵有難色向霍去病道,“將軍,如今群情洶湧,義憤填膺,都要:殺人償命,一命賠一命!這該如何是好?”
“你且告訴本將軍,咱們的軍兵因何故被殺?”霍去病輕輕握住了拳頭。
“據說,那兩名少年以為咱們喬裝改扮的軍兵是單於伊稚斜派來搶奪他們的羊羔,就,就……”
“哦,單於伊稚斜對自己掌控的牧民居然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暴戾恣睢?咱們漢軍決不能如單於伊稚斜那般的狼子野心,慘絕人寰!”
“將軍,殺人償命,天公地道!他們殺我軍兵,若不處置,隻怕眾怒難犯,眾軍難持!仆多愧為領軍之將……”仆多雙膝下跪,四周“殺人償命,一命賠一命!”的呼聲再次響徹天際。
“你們的漢軍是我殺死的,我願一命賠一命,隻不過,你們不許傷害我的弟弟和妹妹……”年齡稍大的少年手持利刀向著霍去病走上前來。
“二哥,不要,不要……”年齡稍少的弟弟和妹妹死命扯住二哥的衣裳,不讓他再往前走去。
“難道說,你們漢軍就不敢說一不二,一命賠一命?”少年用匈奴語再次向霍去病和仆多嚷道。
“你若一命賠一命,本將軍準你……”仆多被霍去病扶起,臉紅脖子粗向少年嚷道。
“二哥,不要啊,不要……”少年的弟弟和妹妹扯住他,哭個死去活來。
“怎樣,不敢死了嗎?本將軍就知道你等匈奴人都是貪生怕死,言而無信的狗東西!”仆多瞪大牛眼,拔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