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墨香閣
小荷露角尖尖尖,嫩葉伸展田田田。
千頃瑤池翻碧浪,驚起鶴鸛舞翩翩。
碧浪滾滾欲遮天,田田蓮葉綠無邊,鶴鸛展翅邀君舞,誰羨瑤池誰羨仙……
“此壽良縣千頃荷池,名聲在外,家喻戶曉,不僅是文人墨客所愛之地,更是鷗鷺飛禽喜聚之所。”司馬遷手捋青須道。
“百聞不如一見,”霍去感慨萬分道,“迎風一呼鷗鷺應,碧浪難掩小紅星,位高權重何所用?不如釣翁一身輕!”
“霍公子很好的雅興,”司馬遷微微點頭道,“此壽良縣,除了千頃荷池,在下還知道有一個好去處……”
“啥好去處?”
“墨香閣。”
“墨香閣?”
“這千頃荷海雖說碧濤無盡,氣勢磅礴,卻不比墨香閣玲瓏精巧,別具一格。並且,墨香閣還藏了一位前知五百年,後也知五百年的厲害閣主寧兒。”司馬遷道。
“哼,什麼前知五百年,後也知五百年?司馬先生興致一來,就又開始裝模作樣,故弄玄虛了。”十二少忍不住插嘴道。
“兄弟莫要信口開河,胡說八道!”霍去病喝斥十二少,繼續道,“請問司馬先生,不知這墨香閣如何去?”
“大哥,不要問,更不要去。”十二少耍起了牛脾氣。
“十二少所言甚是,每回去墨香閣,在下總被那棲高飲露,能言善辯的閣主,問個啞口無言,灰頭垢麵,狼狽而逃。在下平生何曾見過如此厲害的人物……”
“大哥,快快啟程,咱倆這就會一會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墨香閣閣主去!”十二少迫不及待道。
“哎,十二公子,你方才還說不去的,咋像春夏的孩兒臉,說變就變了呢?”司馬遷逗十二少道。
“那是,此一時,彼一時,”十二少眼珠一轉道,“棲高飲露,那不是蟬麼?大哥,咱倆快到墨香閣捉蟬去。”
高閣立荷塘,垂柳侍明堂,琴音使人醉,光陰恨不長……
瓊閣直直立,楊柳垂垂倚,小荷露角望,誰鳴在高枝?
輕敲莊園之門,不開。狠拍莊園之門,始得回應之聲……
“誰啊?”大門打開,青衣伶俐小童敏兒站在了霍去病二人麵前,“我家閣主不見慕名而來之客。”
“我倆不是慕名而來,而是有備而來。廢話少說,快帶我倆去見你家閣主!”十二少張口大聲道。
“既然兩位公子是有備而來,那請兩位公子各留下一個字。”
“俺不會寫字……”十二少道。
“不會寫字者,不配進墨香閣!”
“這,哎……”十二少硬起頭皮,拿起敏兒遞過來的筆,在竹簡上歪歪斜斜寫下了自己的姓氏。
“哼,說話那麼硬,寫字這麼軟,虎頭蛇尾!”敏兒一塊收了霍去病寫的竹簡,說聲,“稍待片刻。”關門而去。
“大哥,這墨香閣也真怪,偏要寫個字才放人進去!”十二少道。
“兄弟此言差矣,此乃是墨香閣閣主以字測人之術也。”
“以字測人?俺十二少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寫字卻是一塌糊塗,不堪入目……”
“這叫:字醜,人未必醜。”
“哈、哈、哈,大哥真會說話,這話兄弟愛聽。”
“人不醜,心未必不醜。”
“大哥,你,你咋這般說話?”十二少漲紅了臉,不高興道。
清風吹來了腳步聲,“吱”的一聲,莊園的大門打開,敏兒笑盈盈道:“我家閣主寧兒說了,你二人,隻許放一人進來。”
“大哥,要不先讓兄弟進去打頭陣。”十二少迫不及待道。
“閣主說了,搶先說話的,必是胸無點墨,粗魯莽撞之人,此人若進墨香閣,必有血光之災。”
“豈有此理,你這個破丫頭,你且告訴俺,你家閣主還說了啥?”
“我家閣主說了,一沉穩,一浮躁;一才子,一莽漢;一個可挑千斤重擔,一個可敗萬貫家業;一個鐵畫銀鉤,有大將風度,一個潦草浮誇,若市井之徒。”
“天啊,咱兄弟倆咋就一天一地,雲泥之別了呢?”十二少鼓起腮幫道。
“反正,我家閣主是這般說的,”敏兒嗬嗬一笑道,“一蓮兩並蒂,一花開兩朵,兩位公子請隨敏兒到煙雨台來。”
“不,我倆今日可是衝墨香閣來的。”
“這幾日,墨香閣暫不方便,誰也不許上墨香閣。不過,我家閣主說了,兩位公子要是不知好歹,上一上也無妨。嗬、嗬、嗬……”
“你這丫頭話中有話,暗藏玄機。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今日,無論如何,俺和大哥都要上一上墨得閣!”十二少昂首挺胸道。
“上山容易下山難,小心,打虎不成反被虎傷。嗬、嗬、嗬……”
大步登高樓,鐵拳掌中揉,明閣四野闊,臨水風兒柔……
檀香繚繞,一位長眉青須道長執拂塵打坐,兩目睜開,炯炯有神……
“貧道寧真人,來者何人啊?”長眉道長中氣十足,聲如洪鍾。
“你就是那個前知五百年,後也知五百年的……”十二少開口便道。
“正是貧道。”道長長眉微挑,厲聲喝道,“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兩耳塞豆,不聞雷霆!你二人偭規越矩,休得放肆!”
“三緘其口,不言禮數;四眉冷對,不開造化!你一人不以規矩,不成方圓!”霍去病昂首闊步走向前去。
“你,不請自來,初來乍到,目中無人,不識抬舉!”
“我,慕名而來,人地生疏,正直無阿,不落俗套!”
“豎子口出狂言,反客為主,無規無矩無法無天!”
“愚翁大言不慚,鳩占鵲巢,強買強賣強詞奪理!”
“罷罷罷,話不投機半句多,眼不見,心不煩!”
“算算算,道不同不相為謀,耳不聽,意不亂!”
“今日,棋逢對手,貪道且放你一馬!”
“當前,將遇良才,在下就讓你一車!”
“後生可畏,能與貧道鬥個平分秋色,就不逼你倆跳下荷池去了,你等自個下樓去吧。”寧真人拂塵一揮,閉上了眼睛。
“方才上來,還沒看個夠,咋就下逐客令了呢?”十二少一臉的不屑道。
“強龍不壓地頭蛇,兄弟,見好就收,咱們走吧。”霍去病說罷,提步就走。
“大哥,等等,等等……”
上樓興衝衝,下樓步匆匆,白駒未過隙,興致了無蹤……
“哎喲,你倆咋沒從墨香閣上跳下荷池裏去?”敏兒抬頭望著拾級而下的霍去病哥倆,吃驚問道。
“何故要跳下墨香閣的荷池裏?”十二少不解問道。
“兩位公子有所不知,咱墨香閣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在閣樓上鬥輸了嘴,都得自動自覺跳下荷池去。”
“哦?不過,敏兒你有所不知,你們閣主鐵齒銅牙,萬般厲害,卻奈何不了俺大哥,與俺大哥鬥了個旗鼓相當,平分秋色。”
“原來如此,霍公子想必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那還用說,俺大哥素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十二少滔滔不絕道。
“我家閣主有請,請隨敏兒來。”敏兒道。
“哼,天下烏鴉一般黑,皆是一丘之貉,你墨香閣裏沒有一個好人,不見也罷!”十二少生氣道。
“你等可見過傾國傾城的天仙下凡?”敏兒微微一笑道。
“大哥,不如見見再走不遲,反正,有的是時間。”十二少一把拉住了霍去病。
煙雨台,臨水而建,岸邊垂柳侍候,荷池蓮葉田田,小荷尖尖,蜻蜓飛飛,涼風陣陣……
一曲清脆利落,瀟灑飄逸的琴音停下,美少女欠身盈盈施禮,身材高挑,亭亭玉立,桃腮粉臉,雙瞳剪水,凹凸有致,儀態萬方,如春風拂柳,若凝香暗露,贏出水芙蓉,勝洛陽牡丹……
“小女子姓相……”美少女說話的聲音婉轉動聽,宛若之聲。
“相小姐,俺餓了,你這裏有好吃的嗎?”十二少拍了拍肚子道。
“嗬嗬,果然是一個餓鬼投胎,一個是天神下凡。”相小姐嫣然一笑,傾國傾城,“此春夏之交,魚瘦未肥,荷包未開,但蔬菜最是鮮嫩好吃。敏兒,你去叫廚子摸些藕芽,摘些瓜花,揀些小菜苗,刨個春筍,溫三壺蓮花酒來。”
“蓮花酒?蓮花也能釀酒麼?”十二少吃驚道。
“蓮花與蓮子皆能入酒,隻不過”相小姐一拂紗袖,流風回雪,“酒不可戀,杯不可貪,人不可醉,情不可縱。”
“哼,寧可做個醉死鬼,不可意猶未盡,意興闌珊。”
“凡事皆有度,度之內,有分有寸;度之外,五馬六猴,膽大妄為。”
“五馬六猴?大哥,啥叫五馬六猴?”十二少扭頭望向霍去病,“大哥,你咋不說話?”
“霍公子不是不說話,而是隔岸觀火,撥草瞻風。”相小姐招手道,“來、來、來,請兩位遠來之客嚐一嚐咱濮陽的銀杏茶。”
“本就腹中打鼓了,還喝茶,豈不是……”十二少端起茶杯,輕呷一口,“這茶,苦、苦、苦……”
“讀萬卷書,行千裏路,喝百家茶,此茶好喝。”霍去病輕輕放下茶杯道。
“喝百家茶,行千裏路,讀萬卷書,以茶識人,以茶知人,以茶敬人。”相小姐輕捧茶杯道。
“不,還是喝酒的來得痛快。”十二少嚷道。
“喝酒者,酣暢淋漓,三教九流;喝茶者,澹泊明誌,文人雅士。”
“相小姐所言甚是,”霍去病點頭道,“酒食可以養肚子,詩書可以養精神,花茶可以養性情。”
“大哥,俺餓壞了,真餓壞了……”十二少愁眉苦臉道。
“來人啊,給兩位公上拿幾塊蓮子餅來。”相小姐一聲令下,自有家仆答應而去。
一盞茶功夫,霍去病和十二少麵前各放了一個小碟子,碟子裏各放了三塊蓮子餅。十二少饑不擇食,伸手拿起蓮子餅就往嘴巴裏送。
“酥趣甘甜,好吃,真個好吃。”十二少豎起了大拇指。
“先去除蓮子芯,再把蓮子磨成粉,拌點蜜糖,文火烘烤即可成。”相小姐道。
“俺隻會吃,不會做。”十二少把最後一塊蓮子餅塞進了嘴巴裏,“還有,還有嗎?俺還想多吃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