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景軒是一個人悄悄回的意大利。
“怎麼就走了……”
舒靜曼念叨著。
時間過去一周多了,派去搜尋翟零的人,也陸續回來。翟景軒沒問,穆煜澤沒說,舒靜曼也是沉默,但誰都知道,那個漂亮的男人,這輩子和海洋住在一起了。
以後,誰都不會再提起他。
時間又轉過好些年,翟景軒從大西洋的上空往下眺望,喃喃:“我可沒原諒你。”
誰也沒料想到看起來憨厚老實走路笨重得可愛的阿武如此野心勃勃、處心積慮。這麼多年一直跟隨翟景軒身邊的他,一步步他精心籌劃,小心翼翼地尋找機會,硬是避過了所有人的目光。
森寒陰冷的一處地下牢房,光線暗淡,翟景軒揮退了其他人後,麵無表情地拖過一把椅子坐下,這才目光冰冷地看向隔著鐵網裏麵的人。那人衣衫襤褸,血肉模糊,蜷縮在地麵不住發抖,如同一塊巨大的破抹布,被人蹂躪成一團,如果不是那頭還算打眼的黑發,恐怕讓人認不出這是個人了。
看來,下麵的人對他不錯。
翟景軒冷嗤一聲。
“破抹布”這時惶然一動,隨即掙紮了一會,好半天,才抬起頭來,等看到這邊望著自己的人時,瞬間不動了,一張嘴張得極大,糾結了好久,才合上:“少爺……”
過了一會,他反應過來,跪了下來,開始求情:“少爺,都是我的錯,饒了我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這些年我一直跟在你左右,給你做的事你都看在眼裏的,我知道你不是冷血的人,求求你放過我這次……”
男人低三下氣的聲音喋喋不休,坐著的人突然冷聲道:“阿武?”
一直等待他開口的人頓時住口,幾乎是立刻答道:“在!”這是長期訓練下來的結果,已經在他身心裏根深蒂固。
翟景軒諷刺一笑。跪著的人反應過來,也是一愣。
“這個名字真難聽。”
“我……”阿武頓時恍然,過往的回憶排山倒海而來,淚水奪眶而出。他想起了他做乞兒的時候,從來沒吃飽過一頓,整個一個餓死鬼,時常還被人追著欺負,是前方這個還是小孩的人救了他,收留了他。他沒有名字,他就興衝衝地給自己取了“阿武”這個名字。
“哎,我中文不太好,你就將就一下,叫阿武吧。”孩子摸著頭,傲驕的小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喂,你們笑什麼?告訴你們,這樣好聽的名字,也就本少爺想得出來!不準笑,說你們呢……”
當時他就對天發誓,這輩子,這個救了他的命的人,他從此就跟定了,做牛做馬在所不辭,更何況隻是個名字。隻是後來……
對著這樣一團血肉模糊的物體,翟景軒陡然沒了興趣。撇開頭,站起來就走。該問的下麵的人早就替問了,他還來什麼?
從小的生活環境鍛煉了他,從此骨子裏都是冷血,他在想,當初為什麼會收留一個乞丐呢?大街上那麼多乞丐,他可不是做慈善的,大概就是突發奇想吧,偶爾也想試試做普通人,學學他們打抱不平,施展他們所謂的正義。短暫的獵奇心一過,他還會記得誰,不過就是一個乞丐罷了。可是後來,他不僅記住了這個乞丐,還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一點一點交給了他,怕他跟在自己身邊沒時間找老婆,他派人暗中到處打聽哪家有身家幹淨姑娘能配得上他的,想著……他們就像是朋友一般的存在……朋友?不不不,翟景軒趕忙打斷了自己的思路,朋友兩個人太諷刺了。
身後有聲音傳來。
“對不起……”
怎麼誰都在給他說對不起?
他加快腳步,告訴自己,要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實在是太冷了。
周圍寂靜無聲,牢裏手腳被鐐銬固定住的人喃喃:“權利的滋味,實在太誘人了啊。”
或許是被其他人看不起奚落的時候,或許是被其他保鏢設計捉弄的時候,或許是有天發現其他人領的薪水比他多的時候,或許是他一步步爬起來時別人開始畏懼討好的時候,或許是收到第一份重禮賄賂的時候,或許是第一次試著肆意對人冷笑依舊得到笑臉相迎的時候,或許是用計出去了曾經對他百般欺辱的人後……一開始隻是壓在心裏不敢示人被他迅速壓下的一念之想,然後慢慢積累,最後膨脹開來,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