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就是天意吧!有些東西,該來的總要來,白雨欣的到來,又勾起了我對往事的一些回憶,而這些回憶,深深地刺痛了我。每當我想起無數次出現在我夢境中的那座礦山,我的心就會很痛很痛,那是吞噬我父母的地方,同時也是梁苑少女時代,曾經到過的地方。
曾經聽奶奶說過,靈魂是個非常奇妙的東西,某個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他的靈魂就會深深地印在那裏,從今以後不管那個人到了什麼地方,在某些特殊的時刻,他的靈魂就會在老地方出現。有的時候,當這些靈魂出現時,就說明這個人已經死了。當然,也有少數人,在他們還沒有死的時候,他們的靈魂也會在他們曾經呆過的地方出現。
那麼,梁苑呢?當初她離開我的原因,我已經不想去琢磨了,為了情也好,為了利也好,她的不辭而別對我都是一個很重的打擊。
可是現在,當那麼奇怪的夢境,又或許不是夢境的情景出現時,我知道我再也沉默不下去了,八年的等待,八年的悔恨與痛苦,是時候結束了——我不能夠與梁苑這樣僵持下去,如果那晚我在宿舍樓下見到的是真的,而我相冊裏那張老照片也是真實的,那麼,梁苑,她是出問題了……
所以,我跟阿奎說,我想要到雲嶺去。
“雲嶺?你去那地方幹什麼?到處是塵埃,到處是黑黢黢的礦洞,一到晚上,礦山周圍的野獸就會鬼哭狼嚎的……那不是個吉利的地方,你身體這樣虛弱,聽哥的,不要去了,想去,等放五一假了,老哥陪你去。”
我搖了搖頭,“老哥,別說了,我決定了的事情,就會去做的。我知道,那兒有東西等著我,不然我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夢到那個地方了。是的,一定有東西等著我,是人,或者是鬼。說不好,會是寶藏,老哥,樂觀點,不用替我擔心的。”
阿奎沉默了,倒是一旁的白雨欣對我說:“牧哥,讓我陪你去吧!”
我看了看白雨欣,很久後,點了點頭。
雲嶺距穆河縣城有八十裏的路程,屬於戈羅小鎮的管轄,從穆河縣到戈羅鎮要途經一座巍峨的大山,那兒的公路從山腳就一直開始盤旋到山頂,因此被當地人成為“小盤山”公路。
離開了電視台,出門就不那麼方便了,這時才後悔把我那輛破舊的摩托車送給了李元斌在學校讀書的弟弟,讓他拿去練手藝。看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我心想,若是摩托車還在就好了,可以不用搭車,直接和白雨欣坐摩托車到雲嶺去,那樣就不用擔心路上堵車。二來,想想,也有很多年沒有單獨帶女孩子騎過摩托車自行車一類的家夥了。
出門後,經過穆河縣的老城門洞時我在那兒買了一些香火紙錢。白雨欣見了覺得奇怪,不解地問:“牧哥,你買這些做什麼呢?”
“我父母是在雲嶺出的礦難,這次去,燒些紙錢在那兒好些。”
聽我這麼說,白雨欣便不再追問,和我一同直接朝縣城的雙峰車站走去。
在車站裏,兩人總共花了三十元錢就坐在了一輛巴士上。在去雲嶺之前,我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發脹,感覺就像沒有睡好一樣。又或者,是壓力過大的原因。畢竟,雲嶺,那是一個我一直以來,都不敢麵對的地方。有時台裏也偶爾會有一些事情,需要到雲嶺去采訪,我都是讓阿奎他們自己跑去的。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到了雲嶺之後,會有一些讓我感到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這些事情到目前為止,我無法猜到。不過,我倒是非常希望,能夠再次見到那位白衣少女,我想要仔細的看看,梁苑少女時代的樣子,我想,十三四歲的那個季節,正是一個女孩子最美好,最純真的時刻。
車子在盤山路上顛簸著往上爬,等爬到山腰時,回頭看了一眼腳下的世界,發現霧蒙蒙一片。看身邊有一縷縷的白霧飄過,整個人忽然間有了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那種感覺,是美好的,尤其是當我回頭看著白雨欣,而白雨欣又對我微微一笑的那一刹間。
可是這樣的美好,並沒有持續多久。車子一個急刹,停下了。我將頭探出窗外,看到前麵一個拐角處,許多車輛正靜靜地停放著,幾位開煤車的駕駛員站在裏邊,不停地揮手,像是在幫忙疏散前麵的車輛。人群中,還傳來幾聲駕駛員的爭吵聲。沒辦法,穆河縣是煤礦重縣,公路修好了,總是被幾十噸載重量的大車壓得坑坑窪窪,修路的人煩了,堵車堵多了,為數不多的交警也煩了,幹脆不管了,讓這些駕駛員自己折騰去。
這一鬧,住在山腰的那幾戶原本窮得叮當響的人家,這下有經濟來源了。他們男女老少,將家裏的土豆、紅薯以及雞蛋,烤的烤熟,煮的煮好,然後拿到路上來挨個問駕駛員,要不要吃點。堵車堵得最嚴重的時候,有一連十幾天無法疏散的。所以那些農民的雞蛋,首先兩塊錢一個沒人要,等駕駛員和乘客餓得慌了,四塊錢一個還搶著買。
“買雞蛋咯!新鮮的水煮雞蛋,兩元一個咯!要買趕緊買咯!待會兒沒有咯!”一個帶著點娘娘腔的男子舉著個籃子,扭著腰從後麵直接朝我們這邊走來。
“牧哥,你看!你看那不是胡大記者嗎?”白雨欣語速很急,推開窗子用手往前指著。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胡大山頭上頂一個暗紅色的毛巾,正提著一籃子雞蛋慢悠悠地走著,一個個地去敲人家的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