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要緊！你幫幫我吧！”我搖著老醫生的肩膀，然後發現他的肩膀冰涼。
老醫生輕輕將我的手放下，“既然來了，就是緣分，年輕人，把她背著，跟著我走。”見老醫生答應幫我救治白雨欣的眼睛，我萬分高興，什麼也沒想，直接把白雨欣抱在懷裏，跟著老醫生就去了。
老醫生的工作間在醫院的地下室裏，在住院樓前邊，有電梯直接通往下麵。不過那電梯，我是無法打開的，不然，剛才到處尋找醫生的時候，我就應該進去了。
老醫生讓白雨欣在病床上平躺下來，然後我看他拿了一個玻璃狀的發光體在白雨欣的眼前照了很久，之後，又用一塊白色的毛巾在一個盛有透明液體的玻璃缸裏泡了泡，再敷在了白雨欣的眼睛上。接下來，我就聽到白雨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年輕人，把她控製住，一會兒就好。”老醫生一邊在洗手一邊對我說。
我問老醫生，“她的眼睛還有救嗎？”
老醫生說：“救是沒救了，不過我給她換了一雙眼睛。”
我頓時如坐針氈般跳起來，“什麼？你給她換了雙……眼睛？”
老醫生過來，拍拍我的肩，“不用擔心，在我這兒，別說眼睛，連靈魂都可以換。年輕人，不然你早死了，歲月催人老，你六歲那年摔壞了身子，是一位女孩救了你，把你送到我這兒來。不然，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裏跟我說話嗎？你就忘了，我是你當年的主治醫師。”
“你……你真是我的主治醫師？”我很難相信這一切。
老醫生露出和藹的微笑，“錯不了，你能夠忘記我，可我不會忘記你。凡是在我手上修理過的東西，就算他化成白骨，我都認得。”
我心裏有些不高興，在這老家夥的口中，我都成東西了。
夜晚有人坐在醫院對麵的樹林那邊吹口琴，口琴聲時遠時近，曲調蒼涼。躺了很久的白雨欣讓我扶她到窗台邊去，她想看看外麵的夜色。可是當我把她扶到窗子邊時她不由得往後一連退了幾步，然後跌坐在床上。
“雨欣，怎麼了？害怕吹風嗎？”我關切地問白雨欣。
白雨欣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牧哥，樹林那邊是什麼？”
我再次回到窗前，往樹林那邊看了看，“是風撼動樹林吧！什麼也沒有。”
“可是，牧哥，我分明看到有很多人影在晃動。”
“沒有的，真是風在吹。”
“那麼，誰在吹口琴？”
“可能，是個小孩吧。”
白雨欣搖頭，表情十分怪異，“不是！不是！我知道牧哥在老礦區看到什麼了。他們一直都在這裏，那些工人，死去的工人，活著的工人，隻是一般人看不見，對不對？牧哥，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分明看到他們了……”
我心裏一驚，心想，難道白雨欣真看到什麼了嗎？在雲嶺這個地方，那些礦工，其實一直都在勞作，隻不過是我們沒有發現他們而已？仔細想想，我在鐵柱子前邊燒紙錢時看到的那些礦工，那位身高兩米的大塊頭，他的麵貌直到現在我都還能夠很清晰地想起來。國字型的臉，平頭，扁鼻子，柱子一般粗大的腿……若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大塊頭這個人，那麼他的麵貌是從哪裏來的？難道是我曾經碰到過的一位陌生人，然後留在了我的潛意識裏？
我再次凝視窗外那片漆黑的楊樹林，期待能夠看到一點什麼，然而卻什麼也沒看見。我在想，或許窗外真的什麼也沒有，僅僅隻是白雨欣的眼睛受了傷，從而產生的視覺誤差而已。這樣一想，我便把窗簾關上了，然後爬在白雨欣的床沿，給他講一些我在學生時代的故事，以便讓周圍的氣氛活躍起來。
過了一陣子，白雨欣躺在床上睡熟了。我站在窗前凝視著夜幕下的世界，總感覺有一些不幹淨的東西在遊走。晚上那位無名的老醫生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醫院裏雖亮著電燈，但總少不了一些冷清。
等我確定白雨欣已經熟睡之後，我就悄悄地把病房的門給關上了。把鑰匙放在口袋裏，我便徑自朝樓道盡頭的病曆室走去。
病曆室的門窗緊閉，一把鑰匙斷在了牛頭鎖裏邊，可能是防止他人擅自進入病曆室查看病人病曆的原因，病曆室的管理者還在牛頭鎖的外邊加了一把老式的大鎖，一眼看上去，那鎖的重量不下半公斤。
在病曆室門口徘徊的時候我便在想，那位老醫生曾說過，最後一位病人，是在八年前到這個地方的，為什麼一向被病人擠爆的地方，會忽然之間荒廢下來，闃無人聲？其他醫生，都到哪裏去了？為什麼所有人都走了，而老醫生卻一個人留了下來？此外，老醫生說他是我當年摔倒之後的主治醫生，這到底是真是假？我想，或許，這會是雲嶺礦山為何會忽然沒落的一個突破口，隻需要把礦山醫院的情況摸清楚，礦山的事情，自然也就完全清楚了。畢竟，大多數礦工的資料都在這裏。
可是麵對如此固若金湯，四處完全封閉的房間，我的心頭亂成一團。如何才能夠進入病曆室，用武力闖入，自然是不現實的，就算那老醫生放手讓我闖，在沒有鐵錘、鋸子等工具的情況下，我是無法把那扇金屬門弄開的。那就隻有第二種方案了，找老醫生偷鑰匙，就像很多武俠片中的劇情那樣，買點好酒好肉，灌醉之後趁機將鑰匙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