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靳寒亭。
“你怎麼在這裏?”
他上下打量著我,英挺的眉峰微微蹙起。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就路過而已……聽說這邊有個教堂,我……想給肚子裏的孩子祈禱。”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說著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
“這裏是一家教堂福利院,明天就要搬走了。”
“沒關係,有教堂,就有神在看著,不是麼?”
我宛然淒絕一笑,那笑容映在靳寒亭深邃炯炯的眸子裏,連我自己都覺得駭人。
“寒川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在這裏逗留了。”
靳寒亭微微壓低的聲音幾乎被雨水吞沒了。
我知道,他以為我是在為靳寒川擔心的。
“這雨下得很大,你身上都淋濕了,快回去吧。明天一早,林姨會去接你。”
“靳長官……”
看著靳寒亭轉身而去的背影,我突然叫住了他。
“還有事?”
“靳長官。”
“不用這麼客氣。你是寒川的妻子,叫我大哥就行。”
“寒川已經不在了。”
我擱在肩膀上的黑傘慢慢滑落,雨水再次衝刷掉我臉上絕望的諷刺。
“隨你。”
靳寒亭似乎還有要事,意外在這裏見到我,但他並不想多逗留。
“你還有什麼事?”
“靳長官當初是怎麼想的?”
我咬了咬唇,嚐到了雨水和血腥混合的氣息。
“為了所謂的正義和人性,不惜犧牲掉自己最愛的女人。那麼,您這樣的偉光正的人,會有一天為了親情而徇私麼?”
“你在說什麼?我不是很明白。”
靳寒亭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想,他應該是做夢也想不到,我此來福利院,已經什麼都弄清楚了。
“蘇引秋,我知道你心裏為阿鬱不平。的確,她是我這世上最對不起的女人,卻也是最理解我,最懂我的女人。在某些層麵上,寒川和我很像。我相信有一天,你也會理解他今天所做的——”
“我已經很理解了,靳長官。我不但理解靳寒川的苦衷,我也理解鬱姐當初,同樣是為了自己相依為命的親人,所作出的一切選擇。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天您帶著第三軍去特需部隊對這座福利院的接管,也是因為鬱姐生前留在那個掛件裏的優盤吧。”
“你——”
靳寒亭凜然轉身,目光裏掠過一絲失控的詫異:“蘇引秋,這些事不是你該管的。快回去,什麼都不要在說了。”
我點點頭:“我知道,我什麼都不會再說了……”
我沒有去提腳下的傘,一個人走向我之前停放的車子前。
雨越來越大,前麵的路越清晰,就越是如同萬丈深淵一樣可怕。
就在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看了一眼上麵的陌生來電,我幾乎提不起任何興趣。
我現在的大腦,應該已經裝不下任何新鮮的信息了。
但我還是接聽了——“小秋!小秋你在哪!你聽我說——”
葉綰君?!
是葉綰君打給我的電話?
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從我心底狠狠升騰而起。
我衝著電話大吼一聲:“你別跟我說!我不想聽!”
啪的一聲,我掛斷了葉綰君的電話。
都是假的,都是騙子。
她們都是靳寒川的人,葉綰君也好,向鬱也好,林朱蒂也好,靳寒亭也好,沈臨舟也好。
他們全是騙子。
憑什麼?就憑靳寒川一句,我做錯了事,但我現在真的愛上你了,就能夠一筆購銷了!
我關了手機,一個人開在黑暗的雨夜裏。